阿朝以宽大的胸怀容忍他这个装腔作势的屁样,她跑过去,把小笼包放在案桌上,又拧开怀里的大竹筒杯,倒出热乎乎的豆浆:“吃早饭啦。”
褚无咎看着那与庄重深木案桌格格不入的荷叶包子与竹筒豆浆,是任何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的嫌弃与冷漠,他面无表情推了下面前的奏章,摞起来的奏章渐次移动,生生把包子豆浆推到案桌最偏僻的角落。
“……”
阿朝觉得他像有些大病。
不吃就不吃,她自己把荷叶包拿起来,一屁股坐到旁边椅子,捏一个拿起来啃着吃,白软的包子皮被咬破个小口,更浓郁的肉汁香气漫开整间暖阁。
褚无咎冷冷看着她,像是想把手里蘸着墨汁的笔糊在她脸上。
阿朝装没看到,把一口包子咽掉,问他:“我听说,魔君派你去幽州并州那边代他巡狩。”
出乎许多人意料的,魔君真的非常看重褚无咎,不仅认他做“义子”,而且爽快地给予他极大的权力与重视。
自从天霜山融落后,天霜山阖宗战死的忠烈固然让乾坤仙门哀痛生恨,但魔君无可匹敌的强大实力也无可避免地传扬出去,连堂堂乾坤正三门的宗门都不可一敌、落得那样下场,许多人肝胆俱裂,大量原本摇摆犹豫的中立势力终于选择向魔君俯首称臣。
魔君逼迫天霜山时态度强硬,但倒并不像很热衷这些君临天下的威风,也没有到处显摆的意思,天霜山的事结束,他就懒懒窝在扬州享受起来,事情分给手底的部下们处置,这其中他尤其看重褚无咎,许多要紧事都交给他,甚至就连去各州巡狩这种彰显威名招揽势力的事,也都让他办——要知道这种事在凡人王朝里,都是帝国继承人才有的资格。
阿朝听说,扬州的王氏酸得眼睛都要滴血了,王族长连脸都不要了亲自殷勤为魔君当牛做马,在自己的族地为魔君建行宫,结果魔君最看重的还是褚无咎;别说王氏,就连那些妖魔大将都嫉妒得不行,只是没人敢违抗魔君,但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恨不能把褚无咎生吞活剥了。
阿朝一看就知道魔君没安好心,褚无咎向来喜欢闷声发大财,不显山不露水地搞死人,结果这下直接被魔君推到火上烤。
褚无咎是天命子,魔君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天命子承天之意,杀之必遭天罚报复,所以魔君不敢杀褚无咎,就开始软刀子磨,又拉又打,也许就盼着哪个傻蛋能把褚无咎暗杀掉。
褚无咎淡淡“嗯”一声,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阿朝瞅了瞅他,轻轻踢一下腿:“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褚无咎终于看她一眼:“你老实待着。”
“好吧。”阿朝感觉自己去也是给他拖后腿的,就说:“那你注意安全。”
褚无咎拿起一份新的奏章看起来。
阿朝鼓了鼓腮帮子,包子吃完了,她卷巴卷巴荷叶,跑出去了。
褚无咎看了看她背影,目光落在旁边还温热的豆浆上,过了一会儿,才垂眸重新批示起来。
褚无咎第二天半夜走的,等阿朝起床,整个褚氏都变得空落落了。
褚无咎走了,褚氏老宅全成她的天下,留守老宅的管家还当她和褚无咎的关系与以前一样,殷切过来把族里最近一些处置的事物请她过目,阿朝也没啥事,估计褚无咎也没工夫管这些,就帮忙看一看。
“褚族长病重。”阿朝看着管事列的单子,惊讶说:“你们少主知道吗?他有说什么吗?”
“少主知道,已经按少主吩咐喂了药。”管家迟疑说:“只是…老爷病愈发重了,大夫说恐怕就在这些日子,他昏愦不定,吵着要见少主,我们不敢擅作主张。”
阿朝想了想:“我去看看吧。”
阿朝跟着管事走到一座偏僻的院落,遥遥就听见气力不足的怒骂声:“逆子——”
“…那贱人—叫他来——叫他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老爷,老爷该喝药了。”
阿朝愣了一下,走进门去。
走到门边,她看见一个形容枯瘦的老者在地上爬,边爬边虚弱叫骂。
阿朝隐约还记得当年褚氏族长养尊处优的富态模样,和如今这个苍老狼狈的老人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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