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说笑了,您怎么会不认得。”吕总管连忙欠身:“蔚姑娘您怎么来了?”
这话刚出口,吕总管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蔚韵婷柳眉蹙得更深,流露出带着苦笑的哀意。
“少主与明朝师妹要大婚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她说:“我是来恭喜褚少主的。”
吕总管心中暗叫糟糕,哪是什么恭喜,分明是蔚姑娘心里含酸委屈,来讨个说法来了。
吕总管忙道:“蔚姑娘,这里面都是误会,您先快里面请。”
吕总管迎送蔚韵婷进院,走进院子不久,便见主子往外走、手里还拿着一张折成几瓣的信纸。
吕总管一愣,没想到这才刚听到消息主子就急着出来哄人,吕总管心里更立刻把蔚姑娘的分量往上抬了抬。
蔚韵婷看见褚无咎,便脱口而出:“褚公子。”
吕总管看着主子停下脚步。
褚无咎冷着个脸正打算出门一趟,就看见蔚韵婷,他步子顿住,瞥了瞥她哀戚的神色,恐怕今日走不成了,把手里信纸揉折着收起来。
蔚韵婷没注意这些,她看着褚无咎,心内百感交集,张了张嘴,未语眼泪竟先落下来。
吕总管识相地躬身后退,隐约听见蔚姑娘哽咽泣诉:“那时殷威向我求婚,我不愿意,我问你,是你说叫我以大业为重,你说你从不在意这些小节小礼,我才嫁与他,可这才多久,你、你就要与明朝师妹成婚了,你这是把我置于什么境地……”
吕总管心里有了数。
显然主子对蔚姑娘是越来越上心了。
吕总管看得出,于少夫人那边、少主已经有意渐渐淡下来,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风向标。
虽然蔚姑娘已经嫁给魔君、主子的大婚也在即,但那都是幌子,算不得什么,若是哪一日情蛊解了,恐怕这少夫人的位置,就要彻底换个人坐了……
这样想着,吕总管定下了心思,不过就像他之前对长罗风玉说的,少夫人现在毕竟还是少夫人,他也不敢轻慢。
“蔚姑娘恐怕要留宿几日,我亲自督人好好伺候。”吕总管低声吩咐旁边的侍从:“你们去给昆仑那边传个口信,就说主子闭关,这些日子请少夫人不必来了,免得空走一趟。”
“是。”
——
阿朝先放完她和褚无咎要大婚的消息,就开始亲手写请柬,先写给诸宗与各家氏族,最后写给魔君的请柬。
虽然这个大婚的目的不太吉利,但大婚还是正经大婚,阿朝也没想弄虚作假,她抱着日历认真翻了翻,之后三个月每个月都有吉日,她拇指比划着,本来想直接选离最近的日子,但指尖划着,无意间划到最后一个月某个被圈起来的数字。
元月二十八,是姑臧的建城节。
阿朝愣了一下。
她怔怔看着这个数字,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个繁华的夜晚。
严格来讲,那实在算不上美好的一天,尤其在琅琊密境里,把一切伪装的真相都猝不及防揭露出来。
阿朝站起来,跑去把自己的储物袋拿过来,她从最里面的角落抱出来一个小匣子,一打开,露出零零碎碎的首饰小件。
褚无咎这么多年送给她许多东西,那些又贵又不实用的摆件就算了,他偶尔会送她小巧的物件,阿朝从没和他说过,但她其实会挑一些喜欢的有纪念意义的收起来。
匣子最近一颗,是他那次与阵旗一起送来的春碧玉戒指,她拿起来放到一边,又翻了翻,从匣子最底下拿出一根细长的玉簪。
这是两百年前那次姑臧夜宴,她们一起游街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工艺很粗糙,玉质却很好,阿朝那时以为他是从路过哪个摊位悄悄买下来送她的,但后来她才想到,没有哪家铺子会舍得把这么好的玉雕成这样子
——这是褚无咎亲手雕的,送给她的。
阿朝拿着簪子,发了会儿呆,莫名想到,这算不算她俩的定情信物。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心里忽然有一种安稳和平和,一种很难形容的温暖,曾经那些她以为会刻骨铭心的失望、痛苦、伤心甚至怨恨,在这样的温暖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