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曾见过她这个样子。
本是想让她看见那少年的真面目,让她不再喜欢他,能放下这段不合时宜的孽缘,可谁想到,她竟喜欢得这样深,到如此境地,她也不愿放弃。
罢了,罢了。
小女儿一样养大的孩子,让她伤心,他怎么舍得。
“呜呜…”
师尊,师尊。
明朝恳求地望着师尊。
衡玄衍闭了闭眼,一拂袖点在少女眉心,少女身形一滞,倏然软倒下去。
她身边的褚无咎眉心一动,几乎是不自觉伸手去抓她,但他的手刚碰到她衣角,少女已经像只轻软的小燕鸟被人抱了起来。
少年的手顿在那里,低垂的眉眼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有手慢慢收了回来。
他抬起头,对上衡玄衍威严而审视的目光。
年长清癯的至尊站了起来,少女蜷着身子被青年抱在怀里,像幼雀被庞大的成鸟收拢到羽翼下,他低头看着褚无咎,褚无咎能感觉到他有极大的不满意甚至是不快,像是做出这个决定让这位性情温和柔容的长者深恶痛疾。
“我并不喜欢你,但朝朝爱你,我拗不过她。”衡玄衍始终蹙着眉,看一眼怀里昏睡中仍眼角挂泪的少女,终于还是叹一声:“既如此,我成全你们的婚事。”
少年闻言,并不喜形于色,显得很是沉稳。
衡玄衍打量着他,他一身气质清冷孤淡,仿佛只是个清俊沉默的少年,但如果细看,却分明发现他眉眼美得近乎妖异,深眉高鼻薄唇,如按某些古老的相面说法,分明藏着一副妖邪狂悖的风流态。
衡玄衍眉峰蹙得更深。
“我能看出你颇有野心,有不甘人下的气度。”他道:“我不论你之前杀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不可见人之事,从今日起,都可以算作一笔勾销。”
“我会让你做褚氏的少主,日后你在姑臧雍州,乃至在俗世一十九州,做什么事随便你,我只要你许诺两点。”
少年说:“前辈请讲。”
“第一,你是人族修士,绝不可伤天害理、为祸苍生。”
“第二,你当忠于朝朝。”衡玄衍厉声:“你要记得,是朝朝救了你的命,子母蛊既成,你便永生永世守护她,以她为尊,以她为重,若有二心,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必会亲手斩杀你!”
褚无咎抬起目光,没有看衡玄衍,却看向少女。
她闭着眼,他只能看见她昏睡的半张侧脸,白皙的脸颊,粉润的唇瓣,像奶润的羊羔,被悉心呵护的脂玉,是原本与他这个氏族庶子天壤之别、他一生都本不配碰触的人。
但现在,这是他的母蛊。
这是他的未婚妻了。
少年静静看了她很久,那一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半响,少年缓缓跪拜,额头触到手背:“晚辈是人,生在乾坤界,自然不会伤天害理、为祸苍生。”
“至于第二条…”少年垂眼:“子母蛊成,我此生必定非她不可,比起什么山盟海誓,这大概才是最让您放心的承诺。”
衡玄衍见过许多年轻人,但仍为这少年超乎年纪的敏锐与老辣感到诧异。
幼年的蛟龙卧泥潭,一朝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天命子,终归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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