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无咎微微眯眼。
“她说衡玄衍还活着,你可知道?”血罗刹看着他神色,阴沉地笑了笑:“看来你不知道,她没有告诉你。”
“她瞒得够紧啊…”阴厉的字从他后牙槽挤出来:“她连你也没有告诉,真是小看了这丫头,多狠的心肠…”
“义父。”褚无咎淡淡打断他:“她是为了保护长阙宗与昆仑,情急之下话未必是真,衡玄衍未必真的活着。”
血罗刹怒极反笑:“你说得对,也许她在胡说八道,但我能去赌吗?啊?我能去赌吗?!”他倏然暴怒,猛地掐碎手里的小魔。
褚无咎冷眼看着他突然癫狂的样子,半颗魔种本就戾气狂躁,如今他又为求活肆意吞噬大量魔气,体内的力量浑浊不堪,俨然已经影响了神智。
“请义父息怒。”
血罗刹勉强冷静下来,对他说:“我准你去见她,你可以带着她离开…只要她敢和你走。”说到最后,语气充满古怪的恶意。
褚无咎眼神冷厉下来,他不愿与这老魔再废话一句,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身后血罗刹猝然急喘着厉道:“褚无咎,你要知道,你身上终究流着妖与魔的血,你与乾坤仙门不是一路人!如果衡玄衍活着,他当然不会放过我,但若我死了,当他占据上风,他也必不会放过你!”
“我们这样的疯徒,骨子里流着不甘人下的野心和欲望,只有站在不败之巅,才能长久恣意地活着!”
“我总有一天会死,我死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就算你想屠遍乾坤界我也只会为你大笑叫好——但如果是衡玄衍”血罗刹阴森森地冷笑:“他与我们不一样,他是正人君子,是万人敬仰的圣人,他会像一座山永远压在你头顶,瓜分你的权柄,夺走你年少妻子所有的仰慕与依赖,你甘心吗?
“——究竟该站在哪一边!”血罗刹野兽般的低吼:“你可定要想清楚!”
“……”
褚无咎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半响回眸看他一眼。
他神色淡漠,从容镇静,毫无变色。
他只淡淡说一句“谢佚?义父关怀”,便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径自迈步离开。
血罗刹死死盯着他背影,猛地拍碎身侧的榻椅。
褚无咎直接去接衡明朝。
一路越走越荒凉偏僻,褚无咎的脸色也越来越冷,前面带路的刑干戚一行人感觉背后越可怕的威压,等终于走到暴室里,昏光斜落,落在一座被层层妖兵魔将看守的破败宫室。
刑干戚已经不想回头看那个太可怕的青年人的脸色,他拿出手令,几个妖兵快跑进去,过一会儿,它们左右夹挟着一个人族少女走出来。
褚无咎一眼看见了衡明朝。
她长发披散,穿着灰白色的素衣,低垂着头慢慢走下来时,风吹动布料伶仃挂在单薄的身体上,能清晰印出肩头细瘦的轮廓。
胸口一直压抑的那股怒火倏然爆裂,褚无咎大步上去,边走边解开衣领前的系带,扯开自己的鹤裘一把罩在她身上。
“衡明朝…”他的声音像从牙缝挤出来:“你真是,天大的本事。”
阿朝感觉肩头一沉,被罩进一种温暖熟悉的气息里,她抬起头,看见男人熟悉俊美的脸庞。
她鼻尖倏然一酸,扑进他怀里,嘶哑哽咽地小声叫他名字:“褚无咎,褚无咎。”
褚无咎冷着脸抱住她,任她在怀里呜咽着哭,手掌迅速大致摸了摸她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又去摸她据说被折断的左臂,那里布帛比其他地方包得更厚,他摸的时候她疼得小小嘶了声,他心里对血罗刹生出更深的杀意,去牵她完好的右手:“走吧。”
阿朝却一下背过手不给他牵,抽噎着摇头:“我不能走。”
“血罗刹囚禁了霍肃,又派人包围了长阙宗与昆仑周围万里。”她哑声说:“他说过,如果我敢走出帝宫,他就先杀了我师兄,再屠长阙昆仑。”
“他伤得很重,他很恐惧,他快疯了,我知道他是说真的。”她低声说:“我不能走。”
“…”褚无咎看着她,神色逐渐冰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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