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聪慧如史绮南明白殷九霄已经把话说透,再继续纠缠,只会变得难堪罢了。
她这次真的不再停留,抱拳后离开了地字二号房。
史绮南去找殷九霄之前告诉了好姐妹丰蓉此行的目的,等回了自己的房中后,果然看到了丰蓉等在房里,看到她就连忙拉了她的手问她怎么样。
她一五一十地将过去后的所有告诉了丰蓉。
丰蓉有些诧异的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说,还用手将她摸了一遍,最后不可置信地呢喃道:“难以置信,我们绮南这般的江湖美人,竟然还有搞不定的人。”摇着头,叹息道:“你当初说看中了那两人中的某位,我还以为是那位英俊侠士,却没想到是那个一看就身体有恙,相貌普通的男子,还是登船时就说明了只是渡江的人。绮南啊,你这情窦初开,开的时候是不是出了岔子?”
“你不懂,殷公子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样。”史绮南在丰蓉面前才露出了几分小女儿之色,说完后苦笑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懂自己。”
不可否认,殷九霄确实相貌平平。
然而,之前在甲板上,殷九霄面对绝无可能战胜的程松时,史绮南看到的是一份举止从容,并非是外强中干,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了程松的下场,目光中云遮雾绕般的神采夺去了她所有的目光,让她一眼沉沦。
虽然后来想想,不就是因为赶来的嵇远寒的存在吗?
可就算是平常人,面对随时可能被夺走性命的场面,能显得这般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怯意,委实难得。
史绮南喜欢殷九霄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微笑的眼睛,所以与殷九霄对话时也一直盯着对方。而望着对方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殷九霄对她的一娉一笑,一举一动没有丝毫心动,反而是对嵇远寒说话时,眼里的笑意更深也更真。
丰蓉受不了史绮南的唉声叹息,一咬牙:“绮南,要你还是对这殷公子情根深种,姐姐我帮你。”
史绮南摇头拒绝,让丰蓉出去说自己要冷静几日,相信很快会想通。
被赶出去的丰蓉鼻尖碰上即刻紧闭的房门,放下又要敲门的拳头,咬着下唇,心生一个念头,然后急匆匆离开了。
在史绮南关门不出冷静的几日内,丰蓉决定好好观察这名叫殷九霄的青年。
第一日,丰蓉现殷九霄一天都没迈出过房门一步。
第二日,丰蓉看到除了那个叫嵇远寒的剑客照旧出了房门往伙房跑之外,殷九霄依然大门不出。
第三日,在午时,丰蓉注意到嵇远寒端着比两个壮年吃得还要多的大鱼大肉进房,终于控制不住好奇心,敲了门。她以安梦观弟子之名问他们是否要添置些其他东西为借口,往房内瞥了一眼,看到殷九霄吃得津津有味,摆在另一边的一副碗筷也已经用好的样子,站在门口嵇远寒更是一副已经吃好的样子。
第四日,深更半夜时,丰蓉终于等到殷九霄出门,这次是和嵇远寒一起。殷九霄整个人都靠在嵇远寒身上,被嵇远寒搂着腰,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两人站到无人的甲板上,吹着风,皆是沉默无言,静静站了一夜。
第五日,是福船在绥鄂江渡江的最后一日,下午末时,殷九霄再次和嵇远寒离开房间,这次是到了船尾。
丰蓉这日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佯装欣赏江景,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
她听到嵇远寒说起小时候和娘亲学做菜笨手笨脚怎么都学不好,但每次都会被爹娘夸奖自己的努力,然后会各自提出可以改进的缺点。
等到嵇远寒语毕,殷九霄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过去:“如此说来,你烤兔肉、烤蛇肉,这一路上烤的那些野味,并非一开始就那么好吃咯。有我烤得那么难吃吗?”
看来殷九霄试过烤肉,但没有那天分。
丰蓉刚这么想,便听到嵇远寒坚定不移道:“你烤得不难吃,我比你差多了。”
“不难吃你还不让我吃一口,全给塞肚子里,后来还跑远了去出恭,别以为我不知道。”殷九霄言之凿凿道。
嵇远寒一时无言。
殷九霄笑出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份尴尬的沉默,他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言语中带着憧憬:“阿寒,等这次有幸回来,从最简单的教我吧。”
“好。”
“我们要做的事又多了一件。”他们再次四目相对,笑得欢快的殷九霄抬起手,用两只手的大拇指挑起嵇远寒薄而平直的嘴角,最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不知不觉,丰蓉忘记了隐藏自己关注的视线,彻底将头转向了两人的方向。
从她的位置,正好清楚地看到嵇远寒的脸,明明是被强迫微笑的姿态,这人注视殷九霄的目光,看在丰蓉眼里竟有种一眼万年之感。
她曾经看过一些江湖上的话本,偶尔会有些另类的故事,除了江湖男女的情爱之外,也会描述男人与男人的情谊,并非知交好友,而是另一种与男女之情相同的情感,只不过大多结局凄惨,以遗憾告终。
殷公子身子不好有眼人都看得出来,本人也对史绮南提起过,这么一想,丰蓉不禁臆想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有些动人。
那一夜,等殷九霄和嵇远寒下了船,丰蓉见到终于出了门的史绮南,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憋不住,扯了扯自己的长袖,道:“绮南,那两人那般要好,我怀疑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