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金銮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紧抿薄唇并不说话,俊朗的眉下一双冷漠犀利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如冰刀霜剑,她慌忙睁开眼睛,不过是恍神间的一刹那,便觉得额头上都出了冷汗。
回京这一路,慕容雪如同置身油鼎之中,倍觉煎熬。她既想快些进京,赶紧打听出父亲的下落,对耶律彦解释许泽同行的缘由,但又怕进京面对耶律彦。可是再怕也终须要面对,路途总有结束的时候。
一月之后,当她看着红墙碧瓦的宫墙就在眼前的时候,心跳的几乎要蹦出喉咙。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里,拼却性命想要逃离的皇宫,不同的是,宫城里换了皇帝。
迎接她的将是什么?她不敢想象,只抱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信念,不论他如何惩罚她,她都认了,只要不牵连别人。
原来的大太监苏春贵已经随着老皇帝的驾崩而失势,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御前总管太监名叫秦树,年四十许,精明利落,善解人意。得到慕容雪今日回宫的消息,早已带着一众宫女内侍在宫门内,备好肩辇恭迎。
袁承烈将慕容雪交给秦树的那一刻,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护送慕容雪进京城,上一回生了什么,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虽然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可是一个场景都没忘。
这一路上他提心吊胆,就生怕慕容雪突然又像上一回那样,花样百出的逃跑。若真是将慕容雪丢了,他就提着脑袋去见帝吧,大卸八块都不够耶律彦解恨的。
但是没想到,耶律彦的那一句话,简直比捆仙绳还管用。慕容雪一路上安分又安静,简直和上一回完完全全变了个人。
袁承烈不禁暗暗佩服皇上的英明,所谓打蛇打七寸,真是一点不假。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她乖乖地给带回了京城。
秦树上前迎接,单膝跪地道:“奴婢秦树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一路辛劳,请乘辇到懿德宫歇息。”
慕容雪听到德妃两个字,心里一惊,脸色微变。耶律彦竟然封了自己为德妃,是感念自己为他猎雪狐而送命,所以才追封的吧?
他若是知道自己是为了逃跑欺骗于他,恐怕应该将自己打入天牢才对,至少也是冷宫。
她忐忐不安地乘着肩辇到了一处宫殿。
一位十七八岁女官模样的宫女,带着二十几名宫女,跪迎在殿前玉阶下。
“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秦树道:“娘娘,这是懿德宫的女官佳音,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先去向皇上复旨。”
慕容雪立刻喊住了他,“秦公公,我想要见皇上。”
秦树恭恭敬敬道:“是,奴婢这就去转告皇上。”
到了勤政殿,秦树进去禀告耶律彦:“皇上,德妃娘娘已经入了懿德宫。”
耶律彦头也未抬,垂着眼帘继续批折子,只是下的几个字写的十分缭乱。
秦树见皇上一声不吭,有些奇怪,悄然看了一眼帝的脸色,竟如寒玉一般清冷。顿时便倍加小心起来,小心翼翼道:“娘娘,想要见皇上。”
“下去吧。”
耶律彦冷冷地说了一句,自始至终,眼皮都未撩一下。
出了勤政殿,秦树心里只觉得怪异,怎么都没想到慕容雪回宫,耶律彦会是这样的一个冷漠的态度,他以为会是欣喜若狂,立刻召见。
果然是君恩似水,圣意难测。
关于这位德妃娘娘的传奇,秦树在宫里早有耳闻。听说为了猎杀雪狐送与当时的储君耶律彦做贺礼,不幸失足跌落怨江。耶律彦派人找寻了一天一夜,仍旧不肯相信她已遇难,亲自画了一幅她的画像,叫几十个画师连夜临摹了数千张画像,沿江贴满了大小城镇,苦寻多日也不肯放弃。
这且不算,耶律彦登基之后,便立刻封她为德妃,创下这大周史上,人不在后宫,却占着妃位和宫殿的先例。
那懿德宫,不仅重修葺一,寝殿后殿中专门建了一座浴池,整个宫殿的豪奢华美程度也唯有皇后的凤仪宫可与之媲美。引得玉皇后醋意大,和耶律彦起了争执。
至今,帝后仍旧冷战之中。
秦树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被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德妃娘娘,回宫之后却受此冷遇。
莫非帝这一切只是做给世人看,为了博得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可是一想他又觉得不像,他曾亲眼见过一回,皇帝对着德妃的画像,痴痴地看了半个时辰。那种深情而痛楚的眼神,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为何真人到了眼前,他却避而不见呢?秦树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以后对这位德妃娘娘的态度,如何拿捏得当,是个难题。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只要是皇帝喜欢的,便是个浣衣的宫女都不可得罪,但这位德妃娘娘,到底在耶律彦心里是什么地位,秦树也迷惘了。
慕容雪洗浴更衣之后,便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耶律彦的召见,但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也不见有人来传唤,她等的心乱如麻,坐立不安。怕见他,却又迫切地需要见他。父亲和许泽的性命都在他手中握着,还有丁香佩兰裴简,会不会也被牵连进来?
她越想越觉得紧张,手心里一直出汗。
佳音道:“娘娘,该用膳了。”
“我不饿。”慕容雪根本无心用膳,看着宫门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