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鯉目光不斷在楚琮與柳姨之間徘徊,最終咬咬牙,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表個態,這才飽含懼意地看了眼整理行裝的楚琮,顫顫巍巍道了句:「早……早去早……回。」
楚琮整理的動作一頓,深深看了眼舒鯉,也不作回應,抬頭推開院外籬笆門,逕自沿著小路上山去了。
男人的背影愈來愈遠,直至被林木叢掩蓋。
舒鯉整個人都像是腳落地一般出了口長氣,這才敢細細打量起自己所處環境。
這是一個十分規整的農家小院。院落里放著一架織布機,上面曬著兩個篩子,篩子上是一些看不出模樣的乾草,院落一角還蓋著個雞窩,不過院落里十分整潔,想來是有人經常打理,倒不顯得腌臢。
小院一共三間房,一個獨立臥房,一個廚房,還有一間與他昨晚住的柴房相連。舒鯉猜測那間獨房就是給柳姨住的,而楚琮則睡在與他一牆之隔的偏房裡。
弄清了屋子布局,舒鯉又左右看了看,只見小院右側是連接一條上山的通道,左側才是其他人家農院,可惜離得太遠,中間還隔了一條小河,舒鯉猜測以楚琮的性子,恐怕也不會去對岸。
從前雖然住在繁華的京州,奈何自己便如同那井底之蛙一般,只能縮在一處角落裡,如今輾轉到了鄉下農家,望著高聳入雲,近在咫尺的青山,呼吸間都仿佛能嗅到清晨的山嵐雲靄,冰冰涼涼地沁人心脾,倒有幾分遠離塵囂的寧靜。
柳姨洗好碗,便讓舒鯉將乾淨的碗筷拿回廚房,順便把早飯吃了,自己則回了屋。
舒鯉依言照做,將碗筷放好之後,這才打開鍋蓋,裡頭一碗熱乎乎的麵疙瘩放在正中,一旁還配了兩個大白饅頭和一碟蘿蔔乾。
許久未曾好好吃頓飯的舒鯉很不爭氣地肚子叫了起來。此時的他再難顧忌什麼形象,直接風捲殘雲地將麵疙瘩與饅頭一掃而光,途中吃的太快還幾次差點噎到,只能伸長了脖子死命拍打自己心口,這才就著麵湯把饅頭咽了下去。
舒鯉縮在灶膛里,端著碗小口小口地喝麵湯,眼前忽地泛起一層淚花,他自認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但自從舒家落敗,這一路被賣被打罵又幾番輾轉,時常讓他有一種想一死了之的逃避想法,但這一碗麵入肚,四肢百骸又重暖了起來,又喚起了他內心那深埋的不甘。
他還有太多的事想做,一切都會變好的。
舒鯉平復了片刻,重將碗筷洗好放好,不等柳姨安排,就自己主動去尋了掃帚將院子掃了一遍,篩子上放的乾草也翻了面,當舒鯉做完這一切後,見柳姨在屋後的小菜圃里忙活,舒鯉便主動提了桶井水,將院裡院外前前後後的樹木都澆了一遍。
一番忙活下來,已經時至中午,柳姨進廚房去做飯,臨了吩咐舒鯉去將雞放出去。
「不用人看著麼?」舒鯉從沒放過雞,生怕自己一放就把雞給放沒了。
柳姨邊忙邊道:「不用,把門打開把雞趕院子外面就行,都是從小養大的,認得路,天黑了知道回窩。」
舒鯉應了幾聲,這才去將籬笆拉開,將雞放外頭去,不過心裡頭還是有些不踏實,來來回回仔仔細細數了好幾遍,記下數量後才回院子。
柳姨做飯舒鯉又幫不上忙,只好在灶膛里生火,好在他小時候也經常和娘在院子裡開小灶,升起火來一點也不含糊,倒讓柳姨有些刮目相看。
「說實話,你這個年紀手腳這麼麻利可真難得,琮兒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總是升不好火,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你比他聰明多了。」
「楚大哥多大年紀了呀?」舒鯉小心翼翼問道。
柳姨直言道:「差不多比你大正好十歲,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再過不久,到了下月初二就是他的生辰,到時候又長一歲……哎……這一年一年的,真是歲月不饒人。暔渢」
「啊…那正好與我大哥同齡。」舒鯉笑道,「難怪與楚大哥見面第一眼就覺得親切呢。」
舒鯉也只有在楚琮不在的時候才敢這麼瞎說,與他大哥同歲倒不假,然而什麼第一眼就親切,也就是舒鯉說出來和柳姨套近乎的罷了。
「那不巧了。」柳姨笑著揉麵團,隨口道:「前幾天琮兒的朋友忽然找來,說是有事情要找他,二人出去後不久就把你帶回來了,那時候你還病著呢,看樣子都燒迷糊了,一直含含糊糊說些聽不清的話,琮兒就去抓了點藥給你吃。」
說及此處,舒鯉忽然想到昨晚半夢半醒間那給他餵藥的人,忍不住問道:「昨晚我也燒迷糊了,楚大哥半夜又來給我餵過藥麼?」
柳姨點頭道:「是呀,都那麼晚了,我還問他呢,他只說病的重,還需要再喝點,就重給你煎了一碗,見你昏睡著神志不清,就只好那麼給你餵下去了。」
這麼說來,昨晚給他餵藥的人的確是楚琮?!
舒鯉一時間有些悚然,明明他剛醒時,楚琮還分外嫌棄地捏著他鼻子給他灌,怎么半夜餵藥,又動作那麼溫柔了。
難道有兩個楚琮麼,一個溫柔的一個冷臉的?但不至於連他娘也分不出吧。或者他只是在柳姨面前裝裝樣子,畢竟今早對他就不冷不熱的,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
但似乎也沒什麼大關係,畢竟只要楚琮不殺他就好。
至於蕭關說的那個來接他的人,鬼知道什麼時候來,舒鯉從來不寄希望於這個人,還是儘早摸清楚自己所處的地方,早點為將來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