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珩待人和善,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但祝子熹知晓他性子独,内里心肠冷硬,若是下了决心,谁都动摇不了。
他怕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祝珩孑然一身。
“皇后娘娘临终前盼着殿下平平安安,殿下的表字,就同小名一般唤长安,如何?”
表字要由长辈来起,祝珩贵为皇子,有资格起表字的唯有圣上和皇后。
偏偏皇后已故,圣上不理,祝子熹别无他法。
祝珩心知肚明,这一场加冠礼都是逼到宫里求来的,他心里酸涩,不为自己不受宠,只为祝子熹因他而奔波操劳。
一时间气血上涌,祝珩又咳了两声:“母后起的,自是极好的。”
玉冠束发,锦衣加身。
祝子熹弯腰扶起他,在祭祀的乐曲中,压低声音道:“阿珩是长姐所生,自然也是极好的。”
加冠礼成。
祝珩还未受封,按理说应当住在宫里,但他刚出生就被送出去寄养,眼下也没再回去住的道理。
大太监拦住祝珩:“殿下的府邸还未准备好,圣上吩咐,您可暂时住在行宫。”
行宫在大都外,比佛寺还要远上几十里。
祝子熹拧眉,他原本想接祝珩回自己府上住几日,也方便照顾祝珩:“有劳公公了,殿下还是跟我……”
“公公!”小太监满脸焦急,“公公,不好了!宫中刚传来消息,睢阳城破了!”
大太监心中一惊,转眼看向祝子熹:“国公爷,还是尽快送殿下去行宫吧。”
北域出兵,打了一个多月,前些日子睢阳城还传来捷报,今日城门就被攻破了。
早一天晚一天都行,偏偏是今天。
九月十七,是六皇子祝珩的生辰。
祝子熹脸色难看,不得不按他说的做。
祝珩身负不祥之名,在佛寺里待了二十年,一出来就碰上睢阳城破,很难不让人多想。
离开太庙之前,祝珩特地去找了大太监:“今日之事,多谢公公了。”
“殿下客气。”大太监轻声道,“咱家曾侍奉过祝皇后,承蒙娘娘关照,才有今天。”
祝珩愣了下:“母后……”
大太监笑笑:“殿下与娘娘很像。”
模样像,脾气像,连不歧视阉人这一点,都是宫里的独一份儿。
马车备好,祝珩连夜赶往行宫,祝子熹特地点了身旁的少年保护他:“这是楚戎。”
“楚?”
祝子熹点点头,没有就此事多言:“北域来势汹汹,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如非必要,万万不得入京。”
祝珩颔首:“舅舅多保重,无需挂念。”
“阿珩……”祝子熹拍了拍他的肩膀,“生辰快乐。”
祝珩释然地呼出一口热气。
辽阔世间里,还是有人愿意为他这个不祥之人,贺一句生辰快乐的。
天高星淡,马蹄声踏着月光,飘出南秦的大都,翻过蝉鸣鼓噪的崇山,卷起睢阳城穿城而过的温润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