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满见了那熟悉的紫色官袍,眼皮子登时一跳。
队伍逐渐走近,灯下果然远远地映出仇家的面容。眉毛浓黑,鹰眼狭长,面色阴沉,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照亮的灯笼,不知在想些什么。看队伍方向,正是往丰松院方向行去。
在仇家身侧,有一名身穿朱红官袍、武官打扮的陌生官员随行,眼神顾盼如电,锐利如鹰隼。两人偶尔交谈几l句。
应小满琢磨着,这位应该便是今晚贵客了。
她悄然抬手,在暗处摸一把肩头的碎花布包袱。鼓囊囊塞满的衣裳当中,藏一根二十斤包铁门栓。
平稳的心跳渐渐急促起来。
今晚运气好,被她当面撞着晏容时回家了!
忽地又有一片脚步声连绵响起。另一队长随提灯簇拥着当中一名风姿俊逸的高挑郎君,从右侧的长廊不疾不徐走近,前方的仇家停步等候。
应小满一眼撞见那修长如竹的熟悉身影,瞬间便认出来人身份。
正是七郎。
家主晏容时夜晚归家,七郎这个做兄弟的出迎也算正常。
他们这几l日其实天天早晨在肉铺子见面。
但买肉归买肉,她才不正眼看他。他说话自己也多半不应。今天牵扯到阿织才说了两句。
多久没有这样直视他了?
应小满只看一眼,灯下清俊的五官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心里一股复杂酸涩滋味直冲上头顶,她的视线即刻转开,低头看地。
身后传来了冷哼声。管事婆子把这批新进的丫鬟挨个看过,教训说:
“都直勾勾看什么?才教得便忘了?阿郎在时,须得守本分,眼睛往下看地。你
们几l个里头,只有青萍做得最好,性子最为本分。”()
应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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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接着道,“丰松院是阿郎日常起居重地。青萍,这批人里你是性子最稳重本分的,你就去丰松院洒扫罢。”
应小满:!!
抬手摸了摸沉甸甸的布包袱,低落的情绪突然高涨七分,她忍着高兴,细声细气说,“是。”
——
大批亲随前后簇拥,提灯照亮夜路。
人群当中,晏七郎和十一郎沿着抄手游廊并肩缓行。
晏七郎瞥了眼不请自来的好友。
“小满今日行踪异常,我派人传话于你,叫你出行当心。你竟来长乐巷?”
“当然要来长乐巷。莫忘了,应小娘子眼里,我才是‘晏容时’。”
十一郎并不甚在意,抬手指向身侧朱红窄袖武官袍子、眼神如锐利鹰隼的武将。
“吴寻今晚跟我。吴寻领麾下五十人随行,皆是殿前司禁卫精锐。她若今晚来长乐巷寻我这‘晏容时’,正好引她现身,当场把误会说个清楚。”
七郎言谈和缓,措辞却重。
“和你说过,不是个好主意。吴寻若伤了她,十一郎,你我多年好友情谊,只怕要断绝于今夜。”
吴寻悚然一惊,当即躬身行礼:“晏少卿放宽心,殿下亦叮嘱过。卑职尽心护卫殿下安全的同时,绝不敢半点损伤那位意图行……行……”
到底没敢把“行刺”两个字说出口,改口说,“意图翻墙潜入的小娘子。”
“叫你麾下诸人都牢记。”晏七郎走出几l步,又和十一郎道,“她今晚不见得来。昨日托小丫头给她传话,今早又当面提了一次,约地方和她详谈。”
十一郎背手前行,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你怎么想的,托个小丫头在中间传话。既知她住处,人就在门后,区区一道木门挡得住什么。”
晏七郎失笑,“十一郎,知道你熟读兵书。莫把千军万马冲阵的气势用在冲撞小娘子的家门上。”
“破木门易,破心防难。之前暗巷拦她那次,已伤了她的心。”
说到这处,晏七郎沉默一瞬,想起了那日清晨肉铺子门面窄巷口,两边狭路相逢当时,眼前沾湿于睫、要落不落的一滴泪花。
大理寺掌天下刑狱事,每月成百卷宗过手,见多了人情冷暖,嗔痴恩怨。事态到此,他最不愿见到的,便是一颗原本柔软敞开的赤子之心,在他面前化作铜墙铁壁。
她如今防御心重,不肯正眼看他,不肯交谈,书信物件不接,若是两边耳朵能关上,只怕要关耳朵。只有她自家人相关事,还能叫她听一听。
好在今日借着小丫头的名义,她已经愿意对话几l句了。
“莫急,慢慢来。再过些时日,等小满心绪平稳,愿意坐下来对谈,我这边也查清两边所谓的世仇,便可以把一切误会当面详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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