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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柔软嫣红的一张唇,说出来的话丝毫不近人情:“或者说,我选的从不是你,而是楚世子妃这个位置。”

楚明诚高大身形晃了晃,惨白着脸看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最开始选我,是因我的身份。可是……”

那双诚挚黑眸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你我夫妻三年多,日夜相对,耳鬓厮磨,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分真心?”

真心。

又是真心。

一声若有似无的冷嗤响起。李妩眉心蹙了蹙,眼神于左右扫了扫,是她心里的声音,还是错觉?

短暂的分神很快被楚明诚静待回答的注视拉回,李妩知道今日不把话说狠了,怕是不能叫他死心。

反正她早被人指着心口说过“没有心”,那就没有心好了。

“没有。”李妩望着他,眉目平静到几近冷漠:“夫妻这些年,你我的确恩爱,但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我嫁给他,我都会如对你一般对他,对他嘘寒问暖,与他赌书泼茶,尽好一位妻子的责任。彦之,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还有何不明白,她每个字都如一把锋利的刀,将他们这场姻缘里的温情剔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冰冷而赤裸的利益。就如被剥了皮的狐狸,褪去华丽柔软的皮毛,只剩腥臭血肉与森森白骨。

在一阵长久沉默里,楚明诚颓然垂下了头,而后走到桌边,提笔签了字。

少倾,他将那份签好的和离书递给她。

李妩接过,见他似还有话要说,也不急,只抬眼看他:“有话就说罢。”

哪怕是骂她,她也受了。

楚明诚却只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一双泛着乌青的眼眶又渐渐红了:“昨夜我沐了一遍又一遍身,我以为你觉得我脏了,才不要我……”

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李妩抬起头,触及他清隽面庞的泪,险些也要落下泪。

终归和离书已拿到手,她也愿施以他最后一分柔情,算作给这段婚姻画一个还算温情的结局。

“我没有嫌你脏。你才不脏,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郎君。”

像是从前一般,她拿出帕子,替他拭了眼泪,又朝他笑笑,语气轻软而坚定:“是我配不上你的真心,彦之,你值得更好的女子与你共度余生。”

帕间是属于她的淡淡香气,曾熟悉地陪伴他过去三年每一个安稳甜美的夜晚。而在这阵清甜香气离开面颊时,楚明诚也知道,这一场他侥幸得来的美梦,不论他愿不愿意,终究要醒了。

桌上茶水愈发凉了,楚明诚跌跌撞撞离开了隔间,李妩并未随他出去。

她只失了全部气力般,捏着那份和离书跌坐在月牙凳上。

外头的素筝听到动静,于门边探进半个脑袋,忧心看她:“主子,您不回前厅么?”

李妩头也没抬,只淡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听出那语气里浓浓的疲惫,素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阖上了门。

雕着福禄寿花纹的窗牖半敞开,绿柳萌芽,午间明净的阳光斜斜洒在碧玉凿花地砖之上,四下静谧安宁。

李妩望着那一地光影逐渐如雾如水般波光粼粼,心头还纳罕光如何变得朦胧,直到颊边泛起湿意,她才惊觉是自己在落泪。

她还以为昨夜就把眼泪落干了。

眸光稍移,落在那张和离书的落款,楚明诚三个字,洇湿一大块墨。

大概是他落笔时不慎跌落的泪。

她捻起帕子一角去擦那点水痕,又将那封和离书从头至尾看了遍,许是父亲文采太好,字里行间处处温情,就如她与楚明诚做夫妻这些年,琴瑟谐和,互敬互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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