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怎会同那样的大人物扯上干系?县尊恐怕连顾湘是谁都记不得。
大约是为了修河堤的那些事。顾家在做这等粗活上,很有些门道。
李子俊脚下迟疑了下,举步便继续向前,刚走了几步,就听门口站着的衙役一声轻叱:“站住,做什么的?”
明晃晃的刀已经半出鞘,森森寒意扑面而至,李子俊吓出一身冷汗,满脸堆笑冲前面呼道:“刘公,学生李子俊,听闻县尊到了咱顾庄,特来拜会……”
刘传富眨了眨眼:“县学的学生?”
李子俊脸上一红,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才学足够入县学的,奈何别人没有眼光,不肯推荐。
不等李子俊再出声,别人已是顾不上他。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王知县的笑声:“三娘子可别同那位客气,就三娘子这手艺,这腌菜别说八十文一坛,两百文一坛也值得很。”
几个衙役和老狗一块搬着三只漆黑的陶罐出来,王知县快走几步,帮着打开车门,回首冲脸上略带三分无奈的顾湘一笑,叮嘱老狗和阿冯他们往下面搬东西。
除了各色点心酒水,就是色彩鲜艳绚丽的布匹绸缎。
顾湘从院内走出,看也不曾看李子俊一眼,只抬手按了按眉心:“您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逢年过节别人送的。颜色这么鲜亮,也就是你们年轻女子喜欢,我夫人没在,放着也无用。”
车上的东西清干净,王知县亲自看顾从顾家搬出的三只陶罐,一边转头冲顾湘笑道:“说好了的,八十文一坛啊,剩下的六坛都留给我。”
“姓王的,你想得也忒美,都给你,你也不怕吃了烂心!”
周县尉本是优哉游哉地骑着马过来,刚一拐弯就听见王知县的说话声,登时策马疾驰,直冲到顾家门口,“三娘子,可不能都给老王,给我先留一半。”
冲王知县瞪了瞪眼,转头看顾湘和随后追出来的顾老实,周县尉僵硬的脸上努力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贤兄有礼了,冒昧来访,还望见谅。实是贱内最近胃口不大好,独好三娘子做的这一口腌菜。”
王知县:“呵!”
他们两个赴任可都没带着家眷。
顾老实:“……”
他生下来至今,见过最大的官是里正,此刻实有些惶恐。
顾湘也被这二位给吓了一跳:“我在火头营里留了几大坛……算了,反正我过几日就回火头营,您二位若是喜欢腌菜,到时我多腌几坛便是。”
她不在厨房,老杜他们不一定舍得把腌菜拿出去给大家吃。
王知县莞尔:“我可不像老周,只顾着贪嘴,我这回来是专门来见顾贤兄的,贤兄啊,是这样,我家中有一小侄,去年刚中了秀才,如今二十五岁……”
顾湘:“咳咳。”
王知县犹豫了下收声,讪笑道:“是,我侄子年岁大了点,但真是个好孩子,之所以现在才中秀才,全因着前几年家里长辈接连过世,这才耽误了些时候,论才学,我作保,绝无问题。”
顾老实:“……”
周县尉刚把自己带来的土仪从马上缷下,看了看王知县,也道:“秀才想金榜题名还不知要几年,要我说,反不如寻一户家境殷实,婆母宽和慈爱,能容三娘子自由自在的人家更好。我有一个外甥……”
外面围观的一众村民齐齐傻了眼。还有顾庄这位大地主,刘传富,举目看向顾老实那张憨厚脸,心里叹了声果然是老话说得好,憨人才有福。
李子俊浑身僵直,心头一片茫然无措。
顾湘伸手扶额:“……我刚试做了一些方便面,如果没问题,说不定能当军粮用,不知二位可能给小女些意见?”
两个人立时就忘了自家的侄子和外甥。
顾湘笑了笑,看了眼陪着刘传富刘老一起过来的族老,忙客气道:“刘爷爷,二叔公,三叔公,快请进。”
她昨日做饭时,顺便拉了一堆细面条,今天一大早起身蒸煮过后烘干油炸做出来的一个个的小面饼,除了样子不太规整,有大有小,有的面条颜色发灰外,和现代的也没什么不同,论味道,还要更好些。
拿筷子夹了几块面饼,扔到刚烧开的水锅里,顾湘又摸出几颗鸡蛋磕进去,再舀入一勺酱料,刹那间浓香满溢,五郎忍不住扒着厨房的窗户直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