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应该只能看到天吧。
若是有云的天气还能数数云玩儿,若是阴天,那便整个窗外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雪幽昙不敢施法暴露踪迹,怕被裴止察觉,只好徒手从不远处的假山那里搬来了两块石头垫着脚,这才够到了通风口,得以往里面望。
室内的裴止睡在床上,被子被他踢到了地上,正冷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穿得单薄,仅着着一件白色里衣,此番睡着不老实的睡觉动作,里衣的衣襟大开,半边散下来,露出后背被打得红肿炎的肌肤。
那群徒弟也真是的,都是同门师兄弟,随便打打交差不就完事儿了,几棍子还打得这么实在。
雪幽昙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什么变态怪蜀黍,扒着窗户一个劲地盯着屋内的美少年。
不雅,实在是不雅。
雪幽昙松开扒拉着铁栏杆的手,正要从石头上下来,屋内,一直没吭声的裴止突然咳嗽了一声。而后,咳嗽声越来越严重。
雪幽昙的目光又重新放回了裴止的脸上。
少年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是烧了。
在原地纠结了几秒,雪幽昙还是叹了口气,闪现进屋。
雪幽昙先是将被裴止踢掉的被子从地上捡了起来,正欲盖在他身上时,瞥到了他背上的伤。于是雪幽昙只将被子拉到了裴止腰间,上半部分,则用自己的手盖了上去。
他虽不如月离有那种救死扶伤的本事,但用术法疗疗小伤口什么的,还是手到擒来的。
雪幽昙的手心顺着裴止的脊骨往下,覆盖过他整个后背。所过之处,那些久治不愈炎的伤口,全都被抚平。
雪幽昙很满意自己的手艺。
比起男主的这张脸,雪幽昙倒是更喜欢他这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这么好的肉体,可别东一条疤,西一道伤的。
雪幽昙已经抚过裴止的背脊,手心正往下,摸到裴止的后腰时,身下的人突得一下睁开了眼。
雪幽昙被这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有种被抓包的慌张感,立马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可等起身,他才想起自己隐了身,裴止压根看不见自己。
但雪幽昙没敢大意,他杵在原地,半晌未动。
可饶是如此,雪幽昙还是注意到,裴止朝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又轻又淡的一眼,须臾间就恍了过去。快到雪幽昙觉得是自己是杯弓蛇影,多心了。
直到裴止重新闭上眼,抓着被子睡了过去,雪幽昙才敢有了动作,遁形离开了屋子。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走,床上的人就又重新睁开了眸子。
裴止摸了摸自己后腰的位置,那里,还有道雪幽昙没来得及抚平的最后一道伤痕,此刻正隐隐泛着烫。
又烫又痒。
跟雪幽昙手心抚过他背脊时的感受一样。
这些小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之所以留着没处理,一来是想当个教训;二来,是想看雪幽昙到底会不会来。
可如今雪幽昙来了,悄悄摸摸的,倒让他更烦了。
烦到,想马上冲出去,以牙还牙,把雪幽昙囚在小黑屋里,逼着他求饶。
“主人~”就在这时,暗夜苍牙从送饭的小洞里面钻了进来,跑到床上蹭了蹭裴止的手臂。
裴止眼中渗出的杀意才淡了两分。
裴止坐起身,伸手摸了摸暗夜苍牙的脑袋,瞬间,这一日暗夜苍牙的所见所闻皆在他脑中。
暗夜苍牙结契后能与他心神合一,所以,即便他被困在这里没法出去,只要他想,他依旧可以知道外面生的任何事情,见到外面的任何人。
所以,自然也听到了雪幽昙在主事殿中,跟风明决几人说的话。
连风明决都觉得有失公允的事情,雪幽昙却单凭萧亦衡的一句话,就将他困在这里,连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他。
枉费他竟然还觉得,雪幽昙与旁人,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裴止冷笑一声,身上黑色的戾气蔓延出来。吓得暗夜苍牙吼了一声,从床榻上下来,一溜烟重新从洞里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