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他在收手的时候不小心勾断了弦,指腹瞬间被锋利的弦划伤,点点红梅倏然在白木的琴面上绽开,如同画卷。
她有些紧张,本想帮他处理伤口,但青年却轻轻淡淡收回了手,背向身后。
他看着琴面,声音似是有些怀念,“这琴是我的徒儿送给我的,她制弦的时候也曾数次被划伤。”
云破月这才想起来,她当年觉得白色才衬他,便为此跑了许多地方寻来金丝白木,制成琴送给他作为生辰礼物。
但她手艺差劲,制成的琴弦材质过硬,脆弱易折,连弹完一首完整的曲子都难,只能当成花架子摆在那里,他就把琴收了起来,从来没有用过。
时间太久,她都已经忘了这事了。
云破月语气淡然,“这样不中用的琴,还会伤了主人,留着做什么,换把新的就是了。”
青年静默了两秒,忽的笑了笑,赞同了她的说法,“是啊。”
他蓦地抬手,那把古琴忽的燃了起来,火舌吞没这抹白色,飘忽的火焰中,那点红梅颜色愈来愈深,红的灼眼。
云破月愣愣看着,燃烧声劈啪作响,几乎盖过了耳边呼啸的风声。
……她虽然是这么说了,但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
直至火焰熄灭,一丝灰烬都不带留下,那把琴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云破月眼睫轻颤,抬眼看向青年。
青年看着她的目光温和而沉静,一瞬不瞬的,似乎已经看了很久,从未移开。
他嗓音很轻,却足以让她听清,“有些东西实在不合适是强求不来的。”
“与其一直纠缠,搁置着占位置,不如学会舍弃。放宽眼界看看别处,总归会有更好更适合的出现。”
“物如是,人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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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已经离开,天昀子在亭下站了许久,才轻轻叹气,走出亭外。
抬头,一个身影正蹲在长廊口,似乎已经等候了很久。
他温声问:“是收影出问题了吗?”
宁枝扶着墙站起来,揉揉发麻的腿,“没有问题,效果很好。”
她细细打量着青年,他神色淡然,情绪稳定,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幅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知道自己会在百年后被自己的弟子挖坟这件事后该有的反应。
宁枝迟疑了下,决定试探一把。她动作随意的拿出那张纸,递还给他:“刚刚录影时这张纸飞了过来,是不是天昀子前辈你的?”
青年接过看了一眼,轻轻颔首,“应当是从书房被风吹过来的。”
“我见着上面这人说话怪异,口口声声说对你做了不厚道的事。”宁枝装作一副记者求知八卦的样子,“我实是好奇,不知天昀子前辈能否解答一番?当然,若是觉得冒犯也可以不说。”
天昀子忽的笑笑,“倒也说不上冒犯,只是有些难以解释罢了,你且随我来。”
宁枝倒想听听他的解释,听话的跟着天昀子去了书房。
黑檀木书桌上镇纸下压了许多纸张,许是因为风大,将镇纸都吹偏了,一些没了压制的纸零零乱乱铺散在地上。
显然,宁枝手里的那张也是这么被吹来的。
青年跨过满地的纸,走到书桌旁,宁枝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张,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后陷入了沉默。
【天昀子哥哥,一年前你在幽毒蜘蛛洞里的那一曲,彻底弹乱了我的心弦,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不知你近来是否有空,我想与你……】
嘶,宁枝抽气,居然是情书吗。
她缓了片刻,继续捡起第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