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进一步印证,交警还联系了凌晨4点之后进入省道的两辆车的车主。第一辆车的车主说确实看到路上躺着一个人,以为是流浪汉在那儿睡觉,骂了一句,没理睬。第二辆车的车主就是拨打110报警的人。
交警让蓝色宝马车主把车开到就近的交警队,正好在我们赶往殡仪馆的路上,所以我们决定提前先到交警队见一见这个“肇事者”。
男人叫张冰,五十多岁,瘦瘦弱弱的,戴着眼镜,一脸疲容。在我们赶到的时候,交警正在测试他的呼气酒精,是阴性的。当然,如果他前一天晚上饮酒驾驶了,现在也不一定能测得出来了。
在交警队隔壁的修理厂,蓝色宝马已经被吊机吊了起来,几名交警正在车底检查着。
“你说,自己开过去的时候,没见到人?”我问道。
“我视力不太好,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我没留意。”张冰沮丧地说,“后来颠簸了一下,我当时就有点害怕会不会轧着人了。”
“你是说,你没看到摩托车,或者说有摩托车摔倒?”
“没有,那确实是没有。”张冰说,“我没有停车检查,一来是知道有一些车匪路霸用道路上放假人的方式让车辆停下来,然后抢劫。那么黑的路,我实在是不敢停车。二来,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有人躺在省道中间。所以,有了侥幸心理。”
“车匪路霸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被我们重拳打击,已经极少了。”林涛说。
“有警惕心也是对的。”我说。
“有发现。”修理厂里的交警喊了一句。
我和林涛连忙赶了过去,见一个交警正拿着一张滤纸,上面有翠绿色的痕迹。
“血液预试验阳性?”我问道。
“嗯。”交警拿着一个物证袋,说,“车胎夹缝里,还发现了一枚指甲。”
“对,死者的手指被压烂了,有手指缺失指甲。”孙法医说。
“好的,去做个DNA就破案了。”林涛兴奋地说。
“可是,还有些问题。”我说,“一来,为什么贾天一会躺在路中间,是真的来自杀的?还是摔倒后起不来了?二来,蓝色宝马凌晨3点才能到现场,而贾天一骑车应该在凌晨2点就到了现场,这中间一个小时,他在干吗?”
“那,还得认真查一查。”林涛赞同了我的观点,说,“要不,你去看尸体,我还是去看看摩托车吧。我把具体情况通知一下小羽毛她们。”
交警则对我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对张冰说:“看来你的不祥预感还真是对的。你啊,视力不好,驾照年审怎么过的?这样开车不危险吗?”
“其实也还好,就是晚上稍微有点模糊。”张冰说。
“稍微?连一个大活人躺路上你都没看见!大活人旁边还有辆倾倒的摩托车你都看不见!”
“哦对,好像是有贴着地面的灯光,我没想到那是一辆倒在地上的摩托车啊。”张冰说,“他自己摔倒的,我不应该负主要责任吧?”
张冰应该很清楚,交通事故中造成人重伤或死亡,负主要责任的肇事者是需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你逃逸了,还不负主要责任?”
“我真的不是逃逸,我真的不知道!你看你们一来电话,我这不马上就回来配合调查了吗?”张冰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我也没心思关心这个交通事故下一步怎么处理,拉着大宝向殡仪馆赶去。不管是不是交通肇事案件,死者的死因和损伤才是本案中最为核心的问题。也许只有通过尸检,才能解答我心中的疑问,才能尽可能还原因为网暴而心灰意冷的贾天一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真相。
当我们赶到殡仪馆的时候,青乡市公安局的两位法医已经开始了工作。尸体的衣物都已经被去除,眼前的解剖台上,年轻的贾天一正安静地躺在上面。
尸体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奇怪,主要原因是他的前肋骨骨折,导致了胸腔的塌陷,所以躺在那里,胸前有些崎岖不平的感觉。
“尸表检验做完了?”我一边穿戴着解剖装备,一边说着。
“做完了。”乔法医说道。
“尸表没有奇怪的伤对吧?”我打量着尸体说道,“原本我还以为是车子轧到了头,看来他头上一点伤都没有。”
“没有奇怪的伤,也没有约束伤、威逼伤注【威逼伤:指凶手控制、威逼受害者时,在受害者身体上留下的损伤。伤口主要表现为浅表、密集。】和抵抗伤注【抵抗伤:指受害者出于防卫本能接触锐器所造成的损伤。主要出现在受害者四肢。】。车辆也没有轧到头。”乔法医说,“头面部和颈部都没有任何损伤。车子是从他的左侧手背开始,斜向上,轧过了他的胸膛,再从右侧上臂轧过去的,前后轮的印记基本一致,说明轧过去的时候,死者没有动弹。”
“两个轮子都轧过去了啊?”我说,“他们找到肇事车辆了,衣服上的轮胎印,有比对价值吗?”
“有的,刚才交警部门已经把衣服都提取走,去做轮胎花纹比对了。”乔法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