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又和大臣们议论完正事,这才屏退众臣,仰头靠在宝座上,眯着眼假寐起来。
他果真没死。
一抹斜阳落在了四方的庭院上,金灿灿的光线透过窗户悄然爬进了正房,在地上投下一地的菱花格子,转瞬之间,浓稠的夜色便汹涌地取而代之。
落了夜,朦胧的月影从乌云里钻了出来,整个摄政王府静谧无声。
忽地,屋檐上多了一道身轻如燕的黑影,在屋脊上疾走着,仔细一看,那人穿着黑色斗篷,大大的兜帽罩住全脸,见院里无人,便从屋顶上翻身而下,避开视线,朝着正房走去。
屋里还灯火通明,那人便在门外驻足,伸手戳破了一点窗户纸,眯起一只眼,朝屋里环视了一周,屋内无人,甚好甚好。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敏捷的黑影钻了进去,便迅速阖上身后的房门,而后蹑手蹑脚地绕过了屏风。嗯……一下子就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燕莫止。
他脸色倒还正常,闭着眼,呼吸匀停,仿佛睡得很沉。
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床,手还没有碰到床沿,床上的人却猛然睁了眼,两道视线相撞,燕莫止忽地轻笑出声来,眼底氤氲着浅浅的笑意道,“娘娘,这般牵挂着臣,臣实在受宠若惊啊。”
嘉月这才摘下了兜帽,顺着床沿坐了下来,嘴角一勾道,“不过是听闻摄政王浑身骨折,特来瞧瞧,你死透了没?”
“嗯,”他也不反驳,眼底的笑意像潋滟的一江春水,凝视了她良久,伸手捏住了她滑嫩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娘娘见到了,这还满意吗?”
“狡猾的狐狸!”嘉月恼羞成怒地唾了一口,眼神却不自然地闪烁了起来,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娘娘是什么时候发现臣没事的?”他手上略微施力,便把她拽倒在床上。
柔软的青丝妆点了他的床,又蹭得他脖间痒痒,淡淡幽香也渐渐与他的呼吸融为一体,像一张密密的网铺散了开来,牢牢地缚住他的心房。
死里逃生,久别重逢,转过头,她还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侧,那张朱唇雪面笑容浅浅,与记忆之中不差分毫。
他的心头仿佛找到了久违的悸动,滚烫地溢满了胸腔。
嘉月也微微侧过脸来,见他的目光黏在自己脸上,故意清了清嗓子,直言道,“看到玉佩上那个络子的时候。”
此前有一次,她嘲笑他络子丑,便给他打了一个时兴的八宝结子,他还怏怏地要她再打一个同心结,她半嗔半怒地推说不会打。
“不会就不会吧,看久了,这个蚌壳结子也挺好看的。”他连忙温声哄着,默默地把那条络子系在玉佩上。
“什么蚌壳……”嘉月转过眼看着他腰间的玉佩,蓦然止住了嘴。
的确,还挺像蚌壳的……
不过她生来是金枝玉叶,为他打一条络子,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再丑,也得牢牢系着。
上回卫兵呈上他的“遗物”,就包含了这条络子。
然而,上面却不是蚌壳,而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
他醇厚的声音还犹言在耳,“娘娘亲手打的络子,臣就是死也要带到地底下去。”
既然他说了这话,那她再见到那条络子时,她便有理由相信他还活着,更何况那条络子的样式只有他们知道,除了他,又有谁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那只有一种原因,这就是他给她的暗示——他还活着,可她必须继续演戏,让所有人以为他死了。
燕莫止闻言一笑,“娘娘果真冰雪聪明。”
嘉月朝他的胸膛捶了一拳,“那你没有坠崖,没有骨折,又怎的消失了这么久?”
没想到他却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咬白了唇,犹豫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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