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老人看起來都有很大的年紀了,白髮蒼蒼,身材矮小,再一佝僂便顯得更矮小了,穿得也很簡樸,勉強保暖,而春水仍有幾分寒,這把年紀了還出來洗衣服,雖然是這年頭常有的事,宋游還是難免有幾分憐憫。
兩名老婦人都提著大桶的衣裳,因為太重,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另一邊斜,走路也偏偏倒倒,更惹人內心難過。
可也就是在這時,宋游卻又看見走在後邊那位老婦人抬起拿棒槌的手,去戳前面那老婦人的後背,前面的老婦人起初懶得搭理,可多兩下,便忍不住了,於是轉身,舉著棒槌往後偏偏倒倒的追出幾步,作要打的姿勢,後者也偏偏倒倒往後退出幾步,笑呵呵避開。
一把年紀,像兩個小孩兒。
如此清苦,又笑容燦爛,僅剩的幾顆牙實在是一眼就數清楚了。
如此鬧騰幾下,又僵持片刻,兩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這才喘著氣,重提著衣服往回走,卻是並肩而行,誰也不敢走前頭。
宋游連忙恭恭敬敬退到路邊。
兩名老人與他擦肩走過。
「喵?」
「怎麼了。」
「嗯?」
「我怕擋著老人家。」
「哦我擋不住……」
「是。」
宋游邁開腳步,去追三花貓。
馬鈴兒叮叮噹噹響。
杵著竹杖的道人,提著衣服的老人,完成了一場尋常的相遇。
再一回頭,看見那兩名老婦人也回頭看他,交頭接耳,風中吹來她們的聲音,含糊不清,是在討論這個年輕又奇怪的小道士從哪裡來。
腳步不停。
出城不遠,路上便少有行人了。
昨天到的祥樂縣,特意花錢住了一晚旅店,還開得不錯的房間,他問了店主,說這條路原本也是一條古路,不過實在難走,天下大亂的時候這條路便是栩州易守難攻的原因之一,前朝費了大力氣,開了另一條路,這條路走的人就少了。
人煙一少,妖怪就多了。
妖怪一多,人就更少了。
如果朝廷不管,就是個惡性循環。
到現在也不知道朝廷管沒有管,總之路上少有村落,倒有幾座城,人也很少,還有幾個關口軍鎮,保著這裡仍是大晏王土。
拄杖一身輕,三十里路,很快就到。
「平州界。」
宋游又走到了界碑前,停下與它對視。
昨天春分,今天也春分。
再往前一步,便出栩州了。
又是的一州之地。
只見前方天沉沉欲雨,入眼是如水墨一樣的風景,山影重重霧重重,一山更比一山高,分不清山的盡頭,好一幅千里江山圖。
真如旅店店主所說——
此路難行。
平州也多山,但與栩州安清的山不同,安清是小山,一眼望去萬峰成林,平州是大山,一眼望去別說萬峰,就連一座山,也是一截滿滿當當遮住了眼前,一截在雲霧裡,還有一截在雲端,看不完全。
不僅多山,還多峽谷,多懸崖。
這路便從大山中過,從山腰上過,從峽谷里過,從懸崖邊過,遇到繞不過去的,便要一路往上,穿過雲海,翻過埡口。
白天還好,偶有人跡。
一到夜裡,山妖夜哭,野鬼吹火。
宋游卻看不見這些。
只看見山間的清泉,林中的野果,看見自由的小猴兒,一場春雨零落滿地的山野樹花,鋪滿天地的雲海,還有雨後冒出來的菌子。
就連路邊廢棄的茅屋,配上閒暇心境和落紅無數,在他看來都自成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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