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飞驰着,似一道白影划过,发动机的嗡嗡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像一阵阵经久不息的、连绵不断的呻吟。
周逾白稳稳坐在驾驶位,双手灵活地控制着方向盘,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看着身后从四处集中而来的风暴和满地狼藉,嘴角上扬,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兴奋。
沉寂了太久,正式宣战的滋味是说不出的好。这让周逾白不自觉活动了一下腰背,松了松筋骨。
他分神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信号,时间也不早了,他需要速战速决,再返回小屋去找她……
一脚油门踩下,车速提升,轮胎发出刺骨的与地面的摩擦声,没几秒,车辆犹如一匹猎豹飞奔而出,在弯弯曲曲的路上掀起一片尘沙,山间云雾缭绕……
小屋外的天气渐渐明朗,朦胧的山出现了翠色,池塘的倒影被打碎,云朵飘荡在泛白的天边。
细雨如丝,轻轻地笼罩着大地,雾气缭绕,仿佛一幅水墨画,雨中的世界变得柔和而迷离,仿佛是自然界的柔焦镜头。
众人在客厅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先是接到顾子行二人的电话,声称天气放晴打算返回,而后也终于收到勉强恢复冷静的江静檀报平安的消息。
一行人敞开大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来的方向。
“不知道是谁会先回来。小周还是没消息吗?”苏安桃一边翘首以盼,一边问道。
“没有。”迟也回复着,另外两个人也摇摇头。
“应该没事吧,江江不是说她和司机一起吗?也许小周现在还在忙,没看手机……”
“嗯!我们也别太担心,网络上唯一报道的事故是车抛锚,人没事,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季源洲补充道。
“对啊,桃桃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只知道四处放晴,只有与我们完全反方向的地方还电闪雷鸣的,小周应该不会去那里的……”迟也安抚着苏安桃。
〖现在这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得突然,走的也离谱,幸好还没有人员伤亡。〗
〖希望大家都没事啊,小周怎么还没消息,真是急死我了。〗
〖有没有可能是堵在跨江大桥了?〗
〖不会,我家住这,我看这会已经通了……应该快到了吧。〗
众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鸣笛声,大家不约而同地朝那里望去。
只见一束车的灯光,紧接着车身通过拐弯,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是陌生的车牌号。
大家猜想是江静檀,起身走出门口,来到了院子里。
江静檀远远看到等候的四人,没有周逾白,院子里也没有车……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不一会儿,车在前院稳稳停下。
江静檀深吸一口气,“陈叔,我们下去吧。”说完便拉开了后车门,走下去。陈叔紧随其后从驾驶位走出。
“江江!”苏安桃兴奋地迎上去,拉住了江静檀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与自已的冰凉截然不同,也为此刻的江静檀提供了一个支点,让她可以稳住。
“嗯。你们都还好吗?”
“我们都没事,下午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屋里吃饭。”
“那就好。其他人呢,回来了吗?”江静檀声音很轻,冲淡了自已颤抖的声音,在众人眼里,也只以为是她经历了事故被吓到了,又淋了雨很冷很累。
“顾大哥在叶子家家里避雨,现在天气好了,两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季源洲回应道,他看着江静檀苍白的脸,还是说出口。“小周……还没回消息。”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江静檀狠狠闭了闭眼,睁眼又恢复镇定。她身旁的陈叔也打了一个寒颤,
“我们再等等。”江静檀说给大家听,也是说给自已听。“这位是陈叔,送我回来的叔叔,今天不太安全,天色也晚了,他得在这里住一晚,明天看情况考虑能不能走。”
江静檀介绍着陈叔,也说了诉求,众人表示理解,纷纷同意。
因为二人都淋了雨,需要赶紧休整。
江静檀请求工作人员取了一套尺码差不多的家居服,目送着他引陈叔去收拾好的房间整理。而后,与众人打了招呼,也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江静檀卸下了紧绷的精神和满身伪装,她一瞬间很想吐,猛得冲进洗漱间。
空旷的卫生间,一阵阵干呕声接踵而来,江静檀手扶着洗漱台才勉强站稳,她弓着身子,恶心感不断翻涌,不断传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眼前漆黑一片。
她靠在墙面休息了许久,平复下来。
江静檀麻木地站起来,放好热水,将自已整个人沉下去,只露出脸在水面上。水面之下,是一个蜷缩环抱住自已的姿势,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一点力气,有一点安全感。
她不断回想着今天出事的过程,回想着那阵风,那道最后劈在脚边的闪电,那盘旋又散去的乌云。
周逾白离开的背影,那句问自已是否平安的消息,还有自已得不到回应的一条条信息。
江静檀只要一想到,周逾白上车前一秒还在叮嘱自已练舞注意安全,而自已那句没说出口的“一路平安”将她的心脏扯得生疼,像撕裂一样,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偏偏就没说出口呢?恰恰就少了那一句“一路平安”。
她总想着内敛,可爱意也是需要说出口的,两个人明明就心意相通。
她总觉得要为彼此留一个退路,任务成功与否自已也终将会和他分开,她不想一发不可收拾,伤心得不能自已,可那个人是周逾白啊,自始至终,一直都是。
他们的相爱是注定的,也在努力创造更多可能性。纵使没有结局,那份爱意,也值得拥有一次热烈的相拥相守。
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她作为执行者,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江静檀此刻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世界意识恼羞成怒,失去理智,对周逾白大肆出手,他还能不能平安回来。如果他和自已一样,在世界中能力有限呢?
在这一刻,于她而言,有一把刀悬而未决,在头顶时刻威胁着,提醒着,比钝刀子割肉更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