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冉下车前嘱咐沈季书,别在车里等自己,无聊的话可以去周边逛逛,自己看完诊就联系他。
沈季书点点头,透过车窗里恋恋不舍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后面的车开始接二连三按喇叭,“那待会儿见,记得联系我。”
进了医院,虽然已经对幽闭空间有了很大耐受力,袁冉还是选择了走楼梯上去。
熟悉的阶梯,一步又一步,一层接一层,盘旋而上,自从病情稳定后,爬楼梯就有了这么点迈向康复的象征意义,这是袁冉心底隐密又自得的享受。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尽快独立起来,积极复诊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祈愿有了回响。
面诊临近结束。
林医生照例在厚厚的诊疗本上写下数段记录,最后在末尾慎之又慎圈下一个硕大而规整的句号,而后抬起头,由衷微笑道:“袁先生现在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之后保持半年复诊一次的频率即可。”
“诶?”袁冉挠了挠头,勉强自己维持着冷静姿态,但又觉得多此一举,眼前这个温和持重的医生,见过他无数次的不堪与歇斯底里。
他只觉得心尖是热的,手心是热的,眼眶也是热的。
“袁先生。”林医生起身绕到办公桌前,向袁冉伸出手,“恭喜。”
袁冉压抑着心口不断涌动的情绪紧紧回握,“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虽然是医患关系,但相处了两年,年过半百的林主任看到袁冉出门时,还是忍不住煽情了一把,“袁先生,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往后也请大步向前走吧,但如果需要帮助,也请不要犹豫,记得回来。”
袁冉抿住唇没敢回头,生怕让这场会诊以落泪结尾。
他侧对着林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利落打开门,一如对方所祝福的那样,大步踏入洁净明亮的长廊。
林医生欣慰地点点头,转身往座椅走,却听身后刚闭合的门又开了。
他应声回头,“袁……宋先生?!真是稀客,快请坐。”
宋知舟面无表情坐进刚刚袁冉坐的那张椅子。
上面还带着对方鲜活的体温。
这还是宋知舟第一次进入这间诊疗室,他环伺四周,代入着袁冉每次就诊的视角。
“宋先生,您是和袁先生一起来的么,他刚出€€€€”
“我每年给贵科室捐赠可观的经费,只是为了林主任可以尽心治疗他。”宋知舟毫不客气打断对方。
林建东微微皱眉,登时明白这是金主来视察工作了,他微微一笑,并不为所惧。
“先,即便宋先生并非资助方,面对病患我从来尽心尽责,其次袁先生的病情已经稳定,甚至可以说是基本康复。”
“可他不记得我了!”
宋知舟猛地起身,死死盯着对方,“你说他情况好转很多,我才尝试和他见面,可他完全不记得我了。”
说到这里,他又颓然坐回椅子,捂住额头喃喃,“他不记得我了……”
“宋先生,临床上的康复并不代表一切恢复如初。”林建东并没有受到宋知舟的影响,冷静道,“更何况我们面对的是何其复杂的人类大脑。”
他给宋知舟倒了一杯水,“在治疗过程中,很多时候医者只是给予患者一个努力的方向,康复过程也离不开大脑的自我修复机制,您说的这个情况固然遗憾……”他坐回医师椅子,语重心长道,“作为袁先生的主治医生,我不能透露太多治疗细节,只能说袁先生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真的非常不容易,他能恢复如今的程度,您不为他高兴么?”
「您不为他高兴么?」
宋知舟落寞地行走在医院广场。
他怎么能不为袁冉高兴,如果“努力忘记宋知舟”和“康复”只能二选一,毫无疑问,他希望袁冉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