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落地将药罐子里的药倒出来,药一直温着,还冒着热气,君闲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递到池青道唇边,神色认真,眼里的担忧都快要倾泻下来了。
池青道看他忙前忙后,碗中的药冒起来的热气氤氲了眼前君闲的脸,也氤氲了池青道的心。
倘若昨天晚上不是事出意外,君闲昏倒,他大概不会安稳地去睡觉,就像在安南一样,他又要点一盏灯,固执地等着池青道回来。
在池青道和君闲之间,已经谈不上谁爱谁更多了,他们是互相成全,君闲在她身边乖到离谱,明明心里非常惶恐不安,却还是打起精神为池青道观察周围,找脱身之法,他当时肯定不舒服,可他一声不吭。
他唯恐给池青道添乱,又唯恐帮不上池青道。
这些唯恐汇集起来,将池青道的心戳得酸酸胀胀的,她将君闲手里的药碗拿过来放下,把人揽进怀里,手悄悄地放到君闲的肚子上,“我没事,你遇喜啦。”
两个人站在一起,咫尺之间有的不止是彼此了,还有一个小小的,值得他们两个人一起期待的、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小家伙。
君闲眨眨眼睛,他好像无所适从,直到池青道握着他的手,他们两个的手一起放在他的肚子上,他的心里才安定了一点,“真的啊?”
他迷茫天真,懵懵懂懂,池青道笑起来,吻在他的额头上,嘴角上扬,高兴掩藏不住:“真的。”
很神奇,从未有过的神奇,君闲的手贴着肚子,他要和池青道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什么特别的,可他知道,他和池青道都知道,他们将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君闲眉眼弯弯,他和池青道一样开心。
被请过来的大夫等在营帐之外,池青道很快出来,引了大夫到离营帐更远的地方,她不想让君闲知道不妥当,而且这份不妥当可能源自君闲本就亏损了的身子。
“大夫,里头那位是我的夫郎,有劳大夫昨晚上为他诊治,他身体一向不好,您又说有几分不妥当,我心里着急,所以才叫人请您过来,想要问上一问。”池青道敛眉,言辞恭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在军中多年,大夫还是第一次遇上因为夫郎有孕而态度如此端正诚恳的,他摸了摸他那本就不长的胡子,道:“你家的夫郎底子弱,但我看得出来,你必定是请了高人为他好好调理的,如此继续下去,问题应该不大。”
他当时不过随口一句不太妥当,谁知却会被这位妻主记在心里,更是为此要来请教他,看她身份地位都不低,居然如此疼爱自己的夫郎,实属难得,这样一感叹,大夫不免想要多叮嘱几句:“男子体弱,生孩子更是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事情,况且你的夫郎劳累以至晕倒,我才言不太妥当,你要是好好呵护,不会有危险的。”
“只是这样?”池青道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
“有劳大夫。”
池青道的心终于放下来,回到营帐的时候,君闲已经把药和粥都喝完了。
她还想与君闲多说几句话,无奈殷白派了人来请她过去,一切事宜想必都已经准备妥当,她要去剿灭关东闻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这一次太危险了,君闲又遇喜了,是万万不能再带着他去的了。
有很多话要嘱咐君闲,可池青道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刚刚安九已经告诉君闲,闻端星来西南了,现下就在营帐中,应该没有落池青道,他们大概是要对关东闻氏动手了,这一战,需要池青道。
君闲更加明白如果现今自己跟过去,那就是只剩拖累了,他应该等在这里,等池青道回来。
但是他自从和池青道在一起之后,就鲜少与池青道分开,有时候夜里难眠还要靠池青道来哄他。
明明早已经在春松楼受尽苦处,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够忍受,没想到一到了池青道面前就原形毕露,连小小的分别都忍受不了,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我一定早点回来,平平安安地回来。”池青道蹲在君闲面前,她捧住君闲的脸,君闲不敢睁眼,他怕一睁眼,眼泪就关不住了,好没出息啊。
他答:“好。”
“我会把安十和安九留下来,他们两个都是府里得力的影卫,从未出过差错,有他们在你身边,我也好放心。”
“好。”
“有你和孩子在,我一定一定很快回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保全自己。”
“好。”
一连三个好字,池青道怎会听不出来,最短的回应里藏最长的思念,她将君闲抱住,头埋在君闲垂下来的青丝中,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我走了。”
“好。”
他却在池青道走后,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还是安九给他递了帕子,君闲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他:“是不是很没用?”
“王夫是属下见过最好最勇敢的人,王夫与王爷最最登对。”
该不是一路人的,池青道从头到脚都是黑的,世人说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走过他人走过的路,即使是走过也无法感同身受,说出来这样的话,最叫人可恨。
最早的时候听说王爷的心上人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美好的根本不染世间的尘埃,这样的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小公子,怕是理解不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