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密云城。
此地本属蓟镇西协,下辖节制墙子路、曹家路及古北口部,乃是历任蓟镇总督所在驻地。
因为前任蓟镇总督刘策去职还乡,朝廷以蓟镇总兵卢象升代行军政大权的缘故,卢象升便从总兵驻地三屯营移驻密云城。
密云城距离居庸关,大安口,洪山口,三屯营等关隘均为六十余里的路程,乃是整个蓟镇城防的交通中心与经济中心,也是护卫京师的战略要点。
早在成化年间,彼时的顺天巡抚便曾来此地寻边,并依托关隘,请旨设立密云城。
此后百余年的时间里,为了抵御关外虎视眈眈的蒙古铁骑,历任蓟镇总督均是对密云城有所修缮,并不断扩建,并在"戚少保"担任蓟镇总兵一职的时候,规模达到巅峰,并保持至今。
。。。
"来人,传我军令,整军备战。"
蓟镇总督府内,面色凝重的卢象升挥手屏退眼前惊慌失措的士卒,及至其离开之后,方才扭头朝着身旁的副将吩咐道。
"得令。"
闻声,身材魁梧,瞧上去约莫三十余岁的武将便重重点头,转身走出了官厅,脸色凝重的同时还露出一抹释然。
自从天子暗示女真大军或许会兴兵来犯之后,蓟镇上下便是笼罩着一层乌云,众将士的心中也不免有些紧绷。
如今天子虽是"一语成谶",但副将却也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将主,已是按照您之前的计划,都安排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蓟镇总兵卢象升为之失神的时候,刚刚说话的武将已是去而复返。
"唔,做的好。"
耳畔旁微微响起的呼喝声将心情有些复杂的卢象升自失神的状态,重新拉回到现实之中,但眼眸中仍是掺杂着一抹惊忧。
这远在辽东的建州女真果然如天子所料,长途跋涉千里之遥,绕过固若金汤的"宁锦防线",翻山越岭的出现于长城脚下。
以女真建奴的实力,只怕孤悬于塞外的"龙井关"会瞬间沦陷,而兵力同样空虚的喜峰口长城也难以抵挡女真大军的威势,而自己坐镇的密云城作为蓟镇战略要点,毫无疑问也是叛军的目标。
想到这里,卢象升便是眼光复杂的看向京师所在的方向,还好天子力排众议,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给予自己绝对的信任与权力,让自己有"底气"全力练兵,整饬这形同虚设的蓟镇军务,并提前储存了不少粮草和火器。
尽管如此,卢象升心中仍是不敢有半点放松,毕竟女真八旗能够出现于长城脚下,便间接证明这一路上的蒙古部落没有对其造成半点麻烦,说不定还有可能沦为其附庸,已是合兵一处了。
"可纲,你觉得女真八旗会如何分兵?"
半晌,心情复杂的蓟镇总兵卢象升终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并将目光投向至身旁的武将。
此人名为何可纲,乃是辽东名将,曾在前任辽东巡抚袁崇焕麾下任职,与现任的辽东总兵满桂,左都督赵率教齐名,深得袁崇焕的赏识与信任,人称"智将"。
及至今上登基之前,因为不满袁崇焕遭受猜忌,被迫辞职还乡,这何可纲便一同从辽东离职,于军事重镇遵化城幽居。
自己出任蓟镇总兵之后,闻听这何可纲赋闲在家,便上奏朝廷,将其起复,现为蓟镇参将。
"回禀将主。。"见官厅众人的目光皆向自己望来,曾经于辽东任职多年,与女真人打了无数交道,并在"宁远大捷"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何可纲稍作沉吟过后,便是快步行至官厅中的舆图面前,眼神犀利的说道:"女真人自老酋努尔哈赤时期,便是最为擅长围点打援之道。"
"此次女真贼酋皇太极举全国之力,倾巢而出,决然不会将全部兵力集中于一处。"
"故而卑职大胆猜测,女真大军定然会兵分多路,以求攻破我大明关隘。"
言罢,神色坚毅的何可纲便将手指向舆图上的几个重要关隘,其中着重在居庸关,三屯营,大安口等地重点停留。
"此外,城中与关外那些蒙古鞑子,朵颜人走得近的胡商们也得重点看着,免得其从中上蹿下跳。"
这密云城作为蓟辽总督的驻地,在百余年间的展中,早已周围数百里最为富庶的城池,城中百姓也是鱼龙混杂,除了世代居住于此的当地百姓以及蓟镇士卒的家属外,还有不少"手眼通天"的胡商,平日里常与关外的蒙古鞑子打交道。
听得此话,蓟镇总兵卢象升先是一愣,随后便赶忙朝着身后的亲兵耳语了一番,旋即望向何可纲的眼神中也是夹杂着一抹感激。
他虽然得蒙天子垂青,擢升为蓟镇总兵,昔日在大名知府的任上也曾亲自领兵剿灭盗匪,对于行伍练兵一事也颇有自己的心得,但终究经验浅薄,远远无法与何可纲这等"老油条"经验丰富。
如若不是其出言提醒,他还真有可能将城中那些"趋炎附势"的胡商给忘在脑后。
要知晓,女真老酋努尔哈赤之所以能够在辽东攻城掠地,无妨而不利,诸如李永芳,佟养性等数典忘祖的汉奸们可是从中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何参将所言不差,即刻派人约束城中胡商,并将粮仓府库等地重点看管,并点燃狼烟,向京师示警。"
这密云城距离天子所在的紫禁城不过百二十里,以女真铁骑的脚力用不了几个时辰便能抵达。
虽然心中对于自己的部署有着十足的自信,决计可以将女真建奴拦在城外,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身上可是肩负着护持京师的重担,绝不可令天子面露半点风险。
"遵令!"
不多时,整齐划一的呼喝声便于官厅中响起,一众心神不宁的将校们也是踉踉跄跄的出了府衙,表上的表情不一而足,但却无人萌生退意。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蓟镇本地人氏,有的还是出身"将门世家",一生奋斗之心血皆聚于此,断然没有临战脱逃的道理。
此战,唯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