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将军,”皇帝慢悠悠开口,平和坚定,“自帛图略大师抵达燕京,朕一直恭敬有加。若朕真有心加害,用不着如此张扬。此乃一场不幸的意外。”
那什似笑非笑,眼如钩子:“昨夜我派人探望大师,回报却是诏狱中火光冲天。更有甚者,瞧见有身穿内侍装束之人从狱中匆匆而出,遗落了这大内腰牌。”
他摊开掌心,露出一块腰牌,冷声道:“此乃铁证如山,陛下何以解释?”
皇帝瞳孔一闪,立刻意识到这火当是有心人为之!御前恐怕有叛徒!便道:“诏狱之中,出现大内之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将军不知本朝刑法,大内侍卫是奉旨查案,而非害人。当然,昨日之事,是朝廷礼数不周,如有怠慢,将军莫怪。”
皇帝此言堪称礼贤下士,已有服软之意。更是拿出诚意,温声道:“朕听闻……漠国皇室内乱,皇子不堪重用,若有朝一日……可汗遇难,朕在伊州都护府的十万将士,愿助将军一臂之力。朕一诺千金,说到自然会做到,厄茨这可汗的位置,已做得足够久了。”
此话何意不言而喻,那什平静地审视着皇帝,良久,忽地笑开,灿若荼蘼,道:“那什多谢陛下美意了。不过,伊州都护府的十万将士,
()是长陵王管辖的吧。既然陛下对我承诺,我也想问陛下讨一个人。”
“哦?谁?”
那什:“长陵王府的表少爷,林金潼。”
“长陵王府的表少爷?”皇帝一愣,问身旁太监,“黄柯,有这么个人么?”
黄柯:“有的……此人就在长陵王府。”黄柯隐约记得,这林公子,似乎就是假扮永宁郡主之人,和王爷……关系好似非同一般。
那什他要一个小公子做什么?
皇帝不解:“那什将军,此人有何特别之处么?”
那什摇头,姿态自若:“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我喜欢,想讨来当男宠。”
黄柯眼皮一跳。
皇帝:“……”
皇帝一脸无语,原来是个色胚断袖,扭头对黄柯道:“黄柯,你亲自去长陵王府传朕口谕,为两国和睦,朕特命此人为中原特使,随那什将军出使西域,前往漠国,未得朕令,不得归还。”
“那什将军,这可还满意?”
黄柯亲自带话到长陵王府时,李勍在书房密谈。
栏栅屏风内,桌上的青色花瓶斜插着一支白兰。
“四叔,我是自愿嫁给太子的。”李妙桐站在桌前,情绪激动地比划着手语,“皇帝害死我爹、我娘,害我与家人失散多年,无法为爹娘尽孝,只要能为爹娘报仇,置皇帝于死地,我愿意嫁给太子。”
“永宁,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深思熟虑?”李勍淡声问。
“四叔,我想清楚了。”她眼睛湿润,但目光称得上坚定,“只要能报仇,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勍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四叔有一事交代于你,永宁,你可能办到?”
李妙桐肯定地点头。
李勍道:“我要你去见太子一面,蒙着面纱,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中。”他说着,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仿造着林金潼的字迹,继而将之封口。
李妙桐点了下头,又有些犹豫,比划道:“可是我不能言语。”
“不能说话无碍,称你突感不适,喉咙有恙,李瞻不会怀疑。”
李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信交到她的手中,定定道:“永宁,之后的事,我会派人跟在你身边,不必开口说话,只需与他相见。”
李妙桐用力点点头,戴上黑色帷帽,王府下人带她从书房出来。
待她离开,方才有人从暗处走出,朝李勍卑躬屈膝道:“王爷,这一个月以来,我们的人在郡主身旁不断引导,她才动了嫁给太子报仇的心思,可此举无异于将永宁郡主往火坑里推,再怎么说,郡主也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若是瑞王知晓……”
李勍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永宁不会真的嫁给太子。”
她只是推波助澜的工具。
不多时,黄柯带着人登门宣旨,李勍收到消息,眉心蹙起,折了毛笔就起身。
大门前,东厂提督黄柯待李勍有几分客气,但并未行礼。
笑呵呵道:“王爷,奴婢是带陛下圣谕前来登府,请贵府的表少爷,林金潼林公子出来接旨吧。”
李勍心脏陡然一跳,不动声色道:“说来不巧,本王府上的这位表少爷,今日乘车外出,还未归来。陛下若有口谕,公公不妨现在宣旨,本王代为传话。”
黄柯一沉吟,点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漠国与我朝两国交好,今特封林金潼为礼节使,择日出使西域,非朕旨意,不得私自返回,钦此。”
跟在李勍身后的裴桓闭了闭眼,好似胸口直抒一口气来。
只有李勍面色略沉,状若平静地接旨。
转头却发了大脾气,一把将澄黄圣旨摔在地上,脸色阴沉得滴水,肺火都要烧穿胸膛了:“漠国找过金潼,什么时候找的?”
“是那天,”李勍很快就想到了,气息带一丝不稳道,“天痕带他去的,他知道了。”
那日李勍便瞧出来了不对。
林金潼显然有话要对他说,却欲言又止,便是此事了。
金潼见过漠国人了,也知道了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