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无霜掂了掂手里的魂魄袋子,微笑道:“家有娇夫,平日养在深闺的,不愿出来见人。他手脚也懒,这么大个宅子也不懂得打扫,所以宅子看着荒凉没人住,其实是有人的。”
冻在冰窖里,可不就是深闺中的深闺么。
大婶:“……”
大婶表情凝肃了一些,似乎是顾忌宅邸里头的人听见,特意压低了声音:“要我说,这样的男人可不能要。虽然不出去胡搞,但在家一点家务活也不做,像什么话?”
“要我说,像姑娘你这样有本事的,不如就将这丈夫休了去,自己养几房小白脸,操持一下家里,岂不乐得自在啊?”大婶悄悄说道,“我也早想这么干了,奈何……哎手里缺银两,只能凑合着过了。”
穆无霜笑起来,安抚似的拍拍大婶的手:“没事姨,我脾气好,养了他十几年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胜在乖巧。”
“哦,原来是这样……哎,那不打扰你了小姑娘,我出门买货了哈。”
穆无霜应了一声,径自踏进了自家落叶堆积的院子,直奔地下冰窖而去。
乍一入内,森冷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刮得人面颊生疼。穆无霜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入目是一口巨大的冰棺。
少年合衣而卧,黑发披散,闭着眼,模样柔和而漂亮,丝毫看不出半分跋扈和阴鸷。
为归览注魂的时候,穆无霜从前幻想了这一刻很久很久,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脑袋空空,只顾盯着他的脸看。
她目光一丝不苟地描摹着归览的眼眉与鼻峰,唇畔与下颔,恍然发觉一切都与记忆严丝合缝。
经年的寻觅也仿佛只是一场长梦,她大梦一场,梦醒时,就会见到他。
其实穆无霜是一个很恋家的人。她自成为魔尊的那一刻起,就心心念念着回家。她以为,魔界的一切都不会令她眷恋。
魔界的日子,于她而言,是一段沉郁而挣扎的时光。而归览像一捧鲜热的浊血,不管不顾地泼了她满头满脸,留下的血渍洗也洗不净。
她离开修真界时,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再回来。
更没想到,那些被她兀自舍弃掉的归属,会尽数挂在这个人的身上。
冰棺中,一双水红色的眼眸缓缓睁开。
归览睁眼时,身上的疼痛尚未散去。碎骨抽筋的疼痛遍布全身,他重又阖上眼,眉峰微微皱了一皱。
而后,他感到有温热的指尖触在他面上。
少年霍然睁眼,眉心间是不耐的戾气。
然后他怔住,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身前人,好像要把人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穆无霜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明明自己声带都有些发紧,却故作轻松道:“小魔头,装什么傻?”
冰凉的双臂蓦地环上她,穆无霜被一双手死死地箍住,被抱的身上发软,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沉睡了三十年,力道居然还是这般大。
少年将头埋入她肩窝,温热的气息打在她颈上,酥酥痒痒的。这个距离,还能听见他清晰而急促的呼气声,感受到他紧贴的胸膛正一下一下起伏着。
归览很久没有说话。
穆无霜也好似哑了声,喉咙干涩,不知道应该在这种时候说什么。
直到归览开口打破冰窖的寂静。
他头埋在穆无霜颈侧,嗓音闷闷的,有些哑:“说了你不能忘掉我。”
“说了……不能两清。”
他咬字清晰,尾音短促,像是刻意强调着什么。
穆无霜微微偏了头,唇贴上他耳朵,然后鬼使神差地轻轻舔了一下。
然后她立刻推开归览,正直地说:“没和你两清。你看,我费尽心思找你的魂魄,就是为了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