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他不觉得自己会被人喜欢。
嵇灵想想,又觉得很好理解。
渊主是邪神之,虽然贵为太古三尊,与日月齐名,但世人会祭拜太阳,会祭拜明月,却独独不会祭拜渊。
太阳是一切新生与蓬勃,无数人将它刻在图腾上,顶礼膜拜,从金沙遗址的太阳纹金饰,到邹县野店的太阳纹彩陶,从神话里通天彻底的扶桑古树,到先民百家供奉的太阳神鸟。
而月是一切的诗和绮丽,从先秦的风雅颂到盛唐的绝句,从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到江户时代的俳句,怀抱和鲁特琴的诗人歌咏着它,云鬓高鬟的艺妓吟唱着它,它是歌谣里最缱绻温柔的幻想,是遥寄情丝的宫阙琼楼。
从古至今,跨越南北。
但渊是什么?
是死亡,是杀戮,是血腥,是战争。
没有人会祭拜渊,也没有人会靠近渊,世人畏惧着渊,就像活人畏惧着地府,鬼魂畏惧着阎罗。
从古至今,世人都爱着日月,但是从古至今,世人都厌恶着渊。
其实从渊主半夜出门,从停车场里找猫,嵇灵站在钢索顶部,遥遥望着他背影的时候,嵇灵就在想,为什么邪神会做这样的事情?
神灵每天都会收到无数的祈愿,拿这神女山上的神女娘娘来说,每天几万名香客,各种乱七八糟的愿望应有尽有,什么袜子丢了,脚上长鸡眼了,和老婆吵架了,老公出轨了……
神女还只是景南一座城市的神灵,像白泽这种名气大的,要是信徒丢个猫他也亲自去找,那他一天下来什么也不用干了。
但是渊主去了。
他抬起数吨重的废铁,翻遍了整个停车场,去帮素未谋面的少女找一只猫。
嵇灵想:“或许这是渊主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愿望?”
第一次有人向他许愿,不是为了诅咒仇人,不是为了制造恐怖,也没有献上人牲活祭,而是向请求一个正常的神灵那样请求他,说自己的猫丢了,想要它回来。
于是渊主去找了。
或许是嵇灵停顿的太久,在漫长的沉默中,渊主微微抿住了唇。
片刻后,他冷声道:“嵇灵,本尊再说最后一遍,松手……”
“尊上,看看这个。”嵇灵打断,掰开他的手掌,将一枚纯白色的光球塞了进去,而后双手拢住渊主的手指,微微用力,强迫渊主合拢手掌,将光球握在了掌中。
渊主眉头一跳。
嵇灵道:“你听。”
那是狐狸少女的祈愿。
祈愿是做不得假的,狐狸少女喜欢嵇灵和渊主,不是祈求神灵的庇佑,也不是畏惧邪神的威仪,这就是一份单纯的,不参杂质的喜欢。
“尊上。”嵇灵轻声道:“他们喜欢你。”
他示意渊主向场馆中心看去,无数银白的祈愿升上天际,浮游在穹顶之下,近处的像大朵的蒲公英,远处的则像一捧绵软的云雾,长长的尾巴拖出轻烟似的轨迹。
“好啦。”嵇灵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拖着渊主就向前走:“拜托尊上和我来吧,我真的有事要你帮忙。”
“你……”渊主被拽的踉跄两步:“我?”
嵇灵不由分说,将渊主拖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按着他的肩膀将人按下来,招呼狐狸少女:“快来!”
少女欢呼,打开相机,走到他们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