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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前行,也无法回头。

“叔!谁让你停在那的,做什么还不跟上?”司马厝猛地回身却是大惊,话音顿止,遍体生寒。

“人手不够就从各处抽调,至于那些还未长成的牲畜就是提前宰杀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军中伙食不能太过草率解决,吃饱有力气才有能力去和羌戎人拼杀。”柯守业正色吩咐道,“侯爷说过,打胜了即是一切都有,可若是战败连性命都不保,再留着别的根本都毫无用处。”

——

可还未待其话音落下,却见变故陡生,混乱的厮杀竟是发生在他们的内部,不知究竟自何时而起,已愈演愈烈。

只见恰在这时有追兵冲破阻拦,狠狠将吊桥的绳索砍断,那破旧不堪的木板就随其坠落,这本就极为勉强的通路就这么被毁去。

“还请放心,卑职已经……”

他的叔叔没有退缩,毫不畏惧地抽出匕首迎敌而上!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不像个将军,堪堪能用的一边手明明更像枯枝多一些,没有甲胄,没有战马。可他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像一个将军,尽管早已受伤鲜血淋漓,尽管诸多不自量力,仍维持了最初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如曾经反复地正名。

司马厝立刻稳步前行,凝神破棘开路,丝毫不敢耽搁。

“速从此行过,后断吊桥。”

底下人连忙说道:“卑职明白,立即着手办理。可是韩大人那边?”

“不应类分。还有医护营的草药,也要及时采购补充,疗伤和专治风寒用的更应足储。”柯守业顿了顿,继续道,“给主帐里那位另外准备的也别少了。”

“长辈的事不用你多管!路就在那,自己走去……”

原先被云掌印安插进大军的暗子等势力今所处位置着实微妙。

一时一刻皆是生机,定要将叔叔带出这里。踏落实地,他能清楚地听到脚下踩上枯枝传来的吱吖声响,以及身后那追兵赶至的声音,然而……

如得归所,不行四方。

恶声四起,刀戈相向之时,喷涌出的热血如赤色残阳般骤然浇透了无数人的眼眶,将那理智都给搅得模模糊糊,焦躁不安的情绪把那股潜藏的凶性彻底激发,白日里规规矩矩得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的兵卒,在此刻尽似失控的野兽。

火光被迅速大量点起,非但没能令其因忌惮而冷静几分,却是照出众人脸上那狰狞的神情,让这不平静的夜晚更显疯狂。

许多火把被刻意丢落在草料之上,黑烟呛人。····翻滚间借火将束缚的绳索弄断,葛瑄的嘴边渐渐勾出一抹冷笑,乱时即是敌方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她无需再有顾忌,旁人尚且自顾不暇,再难有人能看得住她。

就是现在!

葛瑄先是装模作样地捡起一个信号弹,为混淆视线直接投射了出去,可她身上没有一样可用来战斗的兵器。在几个兵卒迎面一拥而上要将她砍杀之时,她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就地翻滚蹿出拉开一定的距离,用随手抓上的石头甩飞直击对方的穴位要害。

趁着停顿时瞬间从地上跃起,葛瑄猛地以手作刀劈向敌人的脖颈,顺势夺过武器,再一反身将其刺死。鲜血顺着刃尖滴在她的衣襟上,仿佛盛开的花朵,在清理完近身的这些人后,葛瑄弯腰将散落的各样兵器都捡起又缓缓站直。

无声而明目张胆。

挑引内乱恰从军中两方入手,那位始终未曾露面的将侯夫人似乎在无形中成了关键。只要假装暗地与人已有里应外合,又特意暴露,这下即可令众者以为她是被将侯当作打压另属的刀,是否真的可信不重要,引有怀疑而致军心不稳,那她便目的达到了。

至于导火索,跟温旖旎相关的争执再合适不过,兵卒在喝了酒的冲动之下、美色面前被挑拨做出点不合规矩的事情……

“呸!这些个非要对自己人下手的废物,是嫌羌军还不够凶残,上赶着自掘坟墓往里边跳对吧!”

“今夜巡逻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眼睁睁都没瞧见有异样吗!干脆都禁酒得了,连先前保留的一并丢掉,总共能受得住几次炸营,趁着侯爷不在就尽他娘的折腾事……”

柯守业等人迅速作出反应,在这个时候硬着来阻止,很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只得先带人将事发区域集中圈拦起来,尽量避免波及更多范围。若是能平稳过去,逐渐静下还算得上是稍微好的,可若是发展成为兵变,那便是后果不堪设想。

他忧心难掩,按理来说,普通的营啸也不会这般突然而先前难见征兆,此次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出事的?

流逝的不仅仅是时间,躯体倒地时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转瞬间又在各方嘈杂之中消失于无,精神支撑坍塌得彻底。

不知究竟持续了多久,连心跳都似乎快要停止了,红着眼的兵卒下一刻却是要怀疑自己的感知是否出了错误。

是雄浑嘹亮的军号在此时突然响起,其声冲天贯耳,竟是让厮斗的吵声瞬减,那是战时的示威鼓舞,鼓声动地滚滚而来,象征的是勇战无畏的决心,对敌不让的杀气。可这与此刻处境根本就没有关系,不是像他们这般窝囊地于内失控!

响声震撼,却仅是短短一瞬,击鼓有规,此番已是不合,而仍难令平静止息。可是紧接着,却有什么似是极其格格不入而又恰如其分地直撞入人的心底。

琴音清越,曲调泠泠,山高松傲,唯静下能听,得安抚而不觉。所弹奏的恰是他们熟悉亲切无比的军歌,罢转即为乡曲,虽无人唱词,可其意呼之欲出。

——[1]“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2]“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家在千里,亲人苦苦等候,盼望得到佳信,功名未立,如何能令失望成空?当同披战袍,同仇敌忾。

远在天际的弯月升起来了,连着无边国土,表面所能看见的和平,背后却需要多少人站在黑暗中阻挡攻击,有人为之承担着,站在腥风血雨之顶巅,守护着为人所珍视的一切。

吃过的苦不会是无用,做出的牺牲不会是白费,无可后悔与抱怨,其实谁人也都一样。

营啸发生的中心处,一些兵卒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不知是无力还是无感,虽仍有暴举,可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地坐倒在地上。那沾染了同伴鲜血的武器也随之掉下,伴随而起的,是他们不自觉地自鼻腔里发出的压抑呜声。

月华琴渐渐被放下,在此刻不退不避、借着竹制轮椅缓出的身影,在淡淡的光华之下很是单薄而显孤冷,在军前偏偏格外坚定。

几乎无人能窥其掩饰强撑下的病态羸弱。

云卿安稳声说:“吾将善体意,与士卒同甘苦,无胥戕胥虐,除暴安良,匡扶王业。如有离间,不足作实。如有不从,军法以置,先斩后奏。“

*

作者有话要说:

[1]自《诗经。秦风》

[2]自《一剪梅舟过吴江》

(本章完)

第117章梦惊澜慎重则豫。

壮阔的天穹之上,灰云翻流,被昏暝暮色中透出的那一道道熔金色光弧染得壮丽,迤逦绵延的城墙好似巨龙盘踞,逼人侧目。风沙打旋,昆山附近,是静候持戈的不尽军阵将士,旗色所映为虎狼相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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