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帝微微皱眉。
“说起来,剥板栗的壳呢?我当时都未见先生丢过。”
“衣袖中有暗袋。”
南音恍然,怪不得她当时一点都没察觉,接回一袋光溜溜的板栗肉,还好奇许久。
想到绥帝面无表情边剥板栗,边将壳丢到自己衣袖中的情形,南音忍俊不禁,那画面实在和先生不符。
她稍稍松开手,身体往上,撑在绥帝胸前,与他面对面,“那先生想知道,我是何时动心的吗?”
绥帝想说一见钟情,但也知不可能,于是依旧沉默,等待南音给答案。
狡猾的做法让她略有不满,“其实……应当是在先生说,无需我当一个贤后之时。”
如此之晚。轮到绥帝不满了。
南音却闷在他胸前噗嗤嗤地笑,“先生也要想想,换做你是我,孤零零被亲人冷落十余年,突然有个位高权重的贵人道心悦于我,要娶我为妻,我当如何想?受宠若惊,还是欣喜若狂?先生是恩师,我敬之畏之,唯独不敢爱慕。大婚时,母后教导了我一番话,我本已做足当贤内助的准备,给先生打理后宫,纳后宫三千……”
越说,绥帝眉头越皱成一个川字,“我何时说过要纳妃?”
他眼中根本没有进过其他女子,从始至终都无,为何南音从前会一直认为他将有后宫三千?
南音终于忍不住了,好生笑了会儿,才道:“方才那些,都是骗先生的。早在我得药瘾,先生问我,是要取药,还是凭自身戒药瘾时——”
那时,她便感到心中对绥帝的感情有甚么不同了。因从小到大,没有人给过她选择,更不会告诉她,无论她选那条路,都会得到最有力的支持。
像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剑划破寒冰,南音其实整个人,都已呆住了。
只是当时她太过自卑、胆怯,根本不敢去妄想。
大婚前,郑璎委婉地告诉她后宫争斗之事,大伯母劝她早日诞下皇子在宫中立足,那些世家夫人们看过来的眼光无一不透着轻视……
可是先生一次又一次地扶着她的双肩,站在她身后,坚定地告诉她,他的心意。
他如果只是中意她的皮相,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么多,大可以将她丢进后宫,当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玩宠。
南音先是学会了如何当好一个皇后,而后才慢慢懂得,如何做他的妻。
相信他,更相信自己。这便是她在他身边,学会的事。
话本中,亦有不少位高权重之人看中一个卑微小娘子,强取豪夺一番,占据了女子身心,最终美好团圆的故事。
南音本以为,自己和先生也会是如此,她最终会被先生、被权势所驯服。
但先生让她明白,人不该被驯服。
被驯服了的,也不能再称之为人。
第83章
康王紧锣密鼓筹备之际,南音和绥帝一如既往,同食同宿,兴致来时,便去高楼观星,或去研讨经书,俨然岁月静好的模样。
除却相如端至今未醒,于他们而言,好像并无其他事值得担忧。
在诸多世家大伤元气后,绥帝学会了与他们和平相处,朝堂此时一片宁静,以备三年一度的朝廷要事。
康王窥得一二,愈浮躁,他还不知秋均在宫里到底如何。
“应下舒真阔可汗!”他下定决心,对幕僚道。
幕僚一惊,“王爷,请三思。若只借西突厥进京之事分散兵力,我们行事仍可随机应变,若有不妥,计划随时可以取消。但和西突厥合谋,允诺他们三座城池,一经现,那就是叛国大罪,再无退路了!”
按他们的计划,倘若此次逼宫不成,仍有可以推出去的替罪羊。康王有紫玉花在手,绥帝无法当着百官的面强行落他,过了此劫,大不了伺机回封地,再图武力攻取之事。因此幕僚以为,他们根本无需和西突厥的可汗合谋,何况三座城池的代价未免太大,即便康王坐上皇位,也会因这事被人攻诘。
“我们本就没有退路。”康王沉沉道,“寿王和戎族那边不中用,澜洲已被平定。如今朝廷刚用兵,需要时间休养。再过两月,能够腾出充足的兵马和粮草,难保他不会故技重施,用对付世家的方法对付我。这时候,就看谁更能下狠心。”
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占了先机,才有胜算。
下三四幕僚面面相觑,眼底都是不赞成。他们愿意追随康王,是因为康王礼贤下士,有明君象。绥帝近一年来的种种举动暴戾恣睢,越让他们坚定决心,认为支持康王才是大绥之幸。
可,这不代表他们愿意与异族合谋大绥江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康王怎会这么糊涂,和外人联手。
即便他们已经上了康王的船,也深觉此举触及底线,心中有一万个不同意。
“值此千钧一之际,诸位当与本王勠力同心,共谋大计。”康王扫视众人,语气加重。
即便心中各有思量,所有人仍起身俯,“愿为王爷效劳。”
……
“秋均为何不同她们一起调胭脂?”玩闹一番,南音出了层薄汗,倚栏休憩,素手轻摇团扇,扇下缀的流苏随之晃动,引得喧喧在她脚下扑腾。
今日,南音请了郑璎、赵敛冬姐妹,以及她们交好的年轻夫人、小娘子进宫小聚,不拘形式,只一起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