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分昼夜地花高价找了无数律师,各大知名律师就跟约好了似的,一听事关陈家,纷纷推辞拒绝辩护。
都说案件形势太过恶劣,又是贪污又是性侵,让她另谋高就。
温荧每晚根本不敢睡,时刻等待着回电,随时准备取证,彻夜难眠,一睁眼,就到了天亮。
然而她的职业路却在水涨船高。
她最近参加的金鸡电影节剧本大赛,不仅是海市唯一一个金奖,还是全国五湖四海强劲选手中唯一一个最年轻就摘下电影节最高奖项的选手。
陈烬被释放的那天,温荧登上了颁奖红毯舞台,手握金鸡奖杯,沐浴着场下万千艳羡的掌声。
而阴暗狭隘的巷子里,几个人高马大的熟悉面孔将陈烬团团围住,为的吐了口烟:“这不是我们烬哥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张莽满脸横肉的脸上绽出兴奋的光,掂了掂手中的电击棒,旁边几个男生纷纷摸出了刀,其中一人很眼熟,死缠烂打过温荧的那个绿茶奶狗于尧。
他身上早已不复往日的唯唯诺诺,薄薄镜片厚流露出的憎恶和凶狠,令人胆寒。
陈烬恍然笑起来,扫视了一圈来人,表情猝然变得狠厉阴鸷,一把钳住于尧的脖颈抵在墙上:“在这等着老子呢?”
于尧那次被他又是羞辱又是灌酒,还被他的兄弟打了一顿,胸口这口浊气日益肿胀,又深知他打人狠戾,于是便故意趁这个时日蹲点他。
他们人手多,又有刀和电击棒,即便陈烬擒拿格斗再了得,也不过赤手空拳。
双拳抵得过四手?
“于尧,还跟他废话什么,当年温荧被他抢走,他怎么羞辱你的,你她妈全忘了?”
陈烬笑得肩膀震颤,癫狂而不可抑制,轻狂恣意,冷不丁上前掀起张莽的衣领,一个抱摔,径直砸向地面,眼中窜燃的炽火似要把昏暗的苍穹点燃——
“去你妈的抢,她生下来就是属于我的。”
他身上没刀具,在羁押的日子里,为了保持清醒的状态,有足足两日都粒米未进,想着战决,不过三两下就撂翻了一帮人。
张莽恨他恨得牙痒痒,逮住他眼前晕的间隙,摸出电击棍,朝他的腰间戳刺过去!
陈烬本能侧腰避开,猝然抓过他的胳膊反扼住在地,与此同时,他后脑勺就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闷棍。
有鲜血蜒着他额头流下来。
——“让我们有请本年金鸡电影节剧本奖金奖得主——温荧,上台表获奖感言,随机抽取一位场下观众合影留恋!”
下一瞬,于尧一脚踹在他胸口:“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多晦气啊,爹都要吃牢饭,还有脸待在她身边吗?”
——人声鼎沸中,金光缎带洒下,温荧捏着米金色的礼服裙沿着的红色地毯一步步站至舞台巅峰中央。
陈烬偏着头,目光刺骨慑人,被张莽一把攥住衣领,按着头:“你从我裤裆下钻过去,叫我声爸爸,我就放过你,如何?”
——场下一片尖叫欢呼,几欲将房顶掀塌:“荧姐,选我!”“砸我!!”“我爱你!!温姐!”
陈烬咬着牙,眼底一片血红的顽抗,昂着头,那把锋利的刀片直直插入他手背,他倔强得仍未低头半分。
——温荧握着粉丝的捧花下场,突然心中一颤,胸闷恐慌得喘不过气,暗中摸出手机给陈烬了条信息。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陈烬你踏马怎么就沦落到这份上了呢?”
他的手机被张莽掏出来,跳出来的【你在哪,我去接你】在昏暗中忽明忽灭,陈烬喉咙里迸出嘶哑的音节,笑红了眼眶。
暴雨倾盆灌下,谩骂中,他被人钳制住手脚拳打脚踢,如巷边一条垂死挣扎的野狗,胸口的绞痛和饿的头昏眼花眼前重影交叠。
血水噼里啪啦浇在他脸上,陈烬脑海中本能就浮现出了那张被堵在学校掴耳光,拿烟头烫的清冷面孔。
他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好似有了通感,耳道里四面八方传来都是那一声声凄厉却不软弱的呻吟。
他们像共享了同一副躯壳。
陈烬突然就释然了。
为什么她当年一声不吭,招呼都不打就走。
他现在,满身疮痍,狼狈得他自己都嫌恶的丑陋样子。
他也一样,不想被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