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无比清楚,就算没有那件事情,也会有其他。只要觊觎圣人心的人不死,就无法抹去洛泠风身上的悲剧。
天意作弄,情非得已。卫云疏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可那又怎么样呢?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痛苦的,还在持续着。那点儿温情只是过去一厢情愿的点缀,既动摇不了洛泠风,也无法让卫云疏选择另一条路。
“我已经不能为你做什么了。”卫云疏眼中的怜意没有彻底散去,可说出来的平静话语冷峻而又果决。
“谁说不能呢?”洛泠风微笑,眼眸中的晦色仿若阴云,压抑着让人心惊肉跳的癫狂,她又说,“你听我的话,跟我回云中城,我替你杀了他们,让你继续当云中君,怎么样?”
卫云疏心中哀意更甚。
当初认为她碍事要杀她的是洛泠风,如今许出“云中君”之位的还是洛泠风,她的心思怎么这样难猜呢?卫云疏已经不再自作多情了,她摇了摇头,挣开了洛泠风的手,温声细语道:“你就当我是个懦弱、卑贱、忘恩负义的小人吧,这样你做的事情就是对的,你不必困在那点微弱的善意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字里行间都是试探,洛泠风所执著的,或许只是此。
卫云疏还是甩开了洛泠风的手。
洛泠风眉头一挑,正准备上前,忽地觑见了一道身影。他的脸上像是被恶兽的利爪撕开了,没有半点完好,早看不出真容来。他疾步往前,朝着洛泠风一跪,碰碰磕了几l个响头,哑着嗓子道:“我想去北洲。”顿了顿,他又传音道,“我已杀了洛元鲲,如今和洛水神宫结仇了。我毁去了容貌,不会被人认出。”
从那熟悉的气机上,洛泠风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她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洛元殊,笑说道:“你的求道之心甚切啊。”
洛元殊坚定道:“在广渊泽,一切好处都轮不到我。长姐若是不信我,我可以立下法誓。”见洛泠风不应声,他犹疑了一阵,又低声道,“我在秘境中见到了宿云天了,他对散修下手,似乎不想回云中城了。”
洛泠风觑着洛元殊,管他什么宿云天还是别的,都是兴致缺缺。忽然间,她眉头一蹙,一抬手指尖蓦地出现了一只灵光闪烁的纸鹤。她搭着眼帘,半晌后才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她打出了一道符印落在了洛元殊身上,“到时候会有人接引你。”
洛
元殊恭声道谢(),
(),
头也不回地离开洛泠风,走向了那群散修。
洛泠风抬眸,重新追逐卫云疏的踪迹。她身上的灵力浮动着,轻轻一荡,便化作了一只只翩然飞舞的纸鹤,绕着她旋转。她唇角勾着笑容,一副自得其乐之态。卫云疏朝着洛泠风看了好几l眼,从她的面庞上看不出什么,便压下了心中的异样,继续同不周弟子议论。
到了黄昏时分,秘境入口处的漩涡渐渐地收缩,轰然一声闷响后,无数交错的灵光浮动,明明灭灭,比那天穹的落日还要绚烂几l分。这等异象维持了半刻钟,等到彻底消散后,那漩涡也没有行迹了。这时候,师无方才从飞车中缓缓走了出来,注视着各家弟子,柔声道:“到了秘境中,想必不少人见了古怪之处,也应该知晓,那传功玉简非诸位能拥有,我不周愿以一斛云砂换取玉简。”
纵然众人心中有所猜测,可等到师无方明明白白将打算说出时,人群里仍旧是一片哗然之声。
“秘境中的东西历来都是我等自家所有,哪有给你们不周的道理?”
“这是强盗行径,不周之巅怎么也做这样的事情了?”
“一斛云砂就想换走直通大道的功法,不周的算盘倒是打得响。”
“纵然我等无法处理,可宗中有师长在,怎么也轮不到不周做主。”
你一言我一语,如雀喧鸠聚,沸天震地。
师无方早料到众人不肯,她的面色端庄沉静,眼皮也不抬动,继续道:“这一回不是与诸位商量的。”尚不知秘境中有什么时,他们愿意按照浮黎仙域的规矩来。可如今知晓里头的境况,那般重大的事情,就算是舍了不周数千年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各家弟子自恃不是不周修士的对手,胸口闷涨异常,眼神转动着,最后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云中城弟子身上。四宗之中,无尘海妖修活着出来的一个都没有。至于洛水神宫也是损失惨重,唯有云中城还有一位洞天真人的化身坐镇,能与不周抗衡。
若是平时,云中城弟子都会站出来,可是此刻,他们身上的玉简早已经被洛泠风收走。联系先前发生的事情,只能做云中城上层早已经与不周通过气了这样的猜测。连他们的真人都没有拒绝,也没什么能容他们说话的地方。再者,私心里也希望别人修不得上乘的功法,同辈敌手能少一个是一个。
众修士看着逼近的不周剑者,不由得心生绝望。胆子大的转向了抱着双臂笑意盈盈的洛泠风喊了一声:“洛真人?”只要有人愿意在背后支撑,他们便可以做到与不周放手一搏。
“不周并未有洞天真人出动,诸位是不是觉得本座加入,尔等就有一战之力了?”洛泠风问。
那修士挠了挠头,讪讪一笑,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固然不周有数名元婴修士,可同样境界,普通元婴与洞天化身的元婴是不能比的。
“诸位可曾感知到无处不在的剑意?”洛泠风又问,眼中流出了一抹讥讽之色,“这不是不周弟子剑意出类拔萃,而是将镇道之器请了出来。真如剑
()下,诸位何必多做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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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弟子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可以,他们也不想跟这般散修厮杀,毕竟刀剑无眼,闹出人命可就不妙了。
那修士一声不吭地接来了云砂,扭身便走。只是在走出几l丈远的时候,一道道灿金色的光华飞去,如日芒般往这修士身上一照。修士身形蓦地一僵,他瞪大了眼睛,只看到一道剑光朝着心神斩来,顿时悚然惊惧。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闪避的力气,等到剑光消失,他才从禁锢中松脱出来。心神里似是有什么被斩落了,他挠了挠头,想不出所以然来,默立片刻后,抬脚就走。
被不周弟子圈住的散修中心惊胆战地看着,在金色光华照下时,他们几l乎以为不周要杀人灭口了。等到看着那修士安然无恙地从金芒中走出,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互相催促了几l声,也不作犹疑,将玉简一取,换了云砂就走。
千百道金色的剑芒生出,越来越是绚烂。
落日沉山,天幕森沉,可被光华一照,顿时明若白昼。
一个看着约莫七岁大小的金衣女童从金芒中踏了出来,端着一张老气横秋的脸,说道:“都一起解决了吧。”
师无方忙毕恭毕敬地朝着女童行了一礼,应了一声“是”。
不周道器之灵。
卫云疏一眼就瞧出了女童的身份,好奇地朝着她望了一眼。
真如之剑有所感知,也转头向着卫云疏看去。那股老气沉稳的气息顿时一扫,如同快活的小孩般跑向了卫云疏,朝着她露出了一抹天真稚气的笑容来。
卫云疏一怔。
正凝视着真如之剑,忽地灵兽袋上传出一阵阵灵机波动,那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太岁醒转了过来,从灵兽袋中钻出。一开始,那双豆豆眼中还是茫然,等看清楚了那扑住卫云疏的女童时,顿时气鼓鼓地,像是一团膨胀的黑球,用那鸟喙狠狠地啄向女童。顿时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火星四溅。
卫云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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