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潮嘟囔了一声:“这么看,云中城那几位洞天陨落,是件好事情了。要不然他们立场一摆动,战局必定受影响。”她其实对洛泠风佩服得紧,在浮黎仙域中,恐怕没有人比她杀性更重,没有比她杀戮的洞天更多了。这样的人无心无情,实在不适合当薄道友的道侣。
师无方吐出了一口气浊气,对谢知潮的话不置可否。她不能否认洛泠风的疯狂替她们带来的优势,可又不想再承担对方疯狂可能带来的危机。她的内心深处一点歉疚,可一想到浮黎仙域中上演的灾劫,那抹歉疚顿时做烟消云散。她要做的,是让不周如祖师在时那般,成为撑天之柱!
数日后。
不周等回了卫云疏。
可情况不算好,无尘海那边,鸾君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至于洛泠风……她仍旧在昏睡中,是“杀”还是“渡”根本没有出结果。
卫云疏在赌一个可能。
不管心中如何建设,师无方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情,默认了卫云疏将洛泠风带回了宝殿中。而将人带回不周的卫云疏也不想让师无方为难,数不清的法符落下,金色的咒文交织成了一个庞大的困阵,仿佛日光笼罩,壮丽而又华美。
玄真大殿的院中。
师无方坐在了石桌边,右手旁放着一把酒壶,左手侧则是压着赤光流转的丹心剑。她蹙着眉,直到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才抬头看向了卫云疏,微笑道:“薄道友,你来了。”
卫云疏轻轻地应了一声,神色有些复杂。她快步走到了石桌边落座,叹气道:“她的身上存在着很多太岁金砂。”见师无方疑惑地望过来,卫云疏又解释道,“在被剜心后,洛衡君让巫桓给她装了一颗熔铸了太岁金砂的心脏,如今那些东西早已经沿着脉络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而且她——”卫云疏倏然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她怎么?”师无方问,她抬手斟了一杯酒,推到了卫云疏的跟前。
庭院中颇为清寂,放眼俱是葱茏之色,微风吹来,数片花瓣在半空中打着旋,轻轻地飘落在石桌上。卫云疏端起了酒盏,直到饮尽了,才放下了空杯,苦笑道:“她之化身藏身于混沌树中,以太岁金砂铸心。”
饶是惯来温润平和的师无方,在听到了这样的话后,也不由得露出惊诧之色。她的眼神微微闪动着:“之前传言她以化身催生血棘,难不成还有一尊化身在吗?若不是她用自身的精气哺育血棘,血棘又是怎么成长的?”
“南洲灵穴。”少顷,卫云疏才吐出了四个字。
师无方道:“光有灵机,恐怕不成吧?”
()卫云疏:“我猜测,
真正哺育血棘的其实是洛衡君的元灵。”那二家在听说了“圣人心”之事后,
不可能不动心,而洛衡君是知情人,捉了对方的元灵拷问对自身益处最多。而且洛水神宫四家毕竟同气连枝,洛衡君再多的不是,都不该抹杀元灵。赶尽杀绝之举,只会让人寒心。但是洛泠风不一样,她恨不得将洛衡君挫骨扬灰了。
说出这句话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中,庭院中一派寂静。卫云疏叹了一口气,又倒了一杯酒:“在知道她身上有太岁金砂后,能度化她的可能更低了,或许连一成都没有。”
“未必。”师无方缓缓道,“太岁金砂是罪恶长廊的邪修们修炼所用之物,按理说,她以太岁金砂为心,早该堕入邪魔道中,可她并没有。至少说明一点,她的意志犹为坚韧,还没到完全不可控的境地。”
卫云疏摇头,一双澄澈明亮的眼中笼上了几分阴霾:“她行事还不够邪异诡谲吗?”
师无方替洛泠风说了一句公道话:“她至少没有滥杀过无辜的凡人。”
卫云疏沉默了很久,注视着师无方道:“我以为你并不想她活着。”
师无方认真道:“我只是希望局势不要变得更乱了。”顿了顿,她又轻声道,“若是无碍于大局,不周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空气一点点地凝滞了下来,无形的压力堆叠在两个人之间。卫云疏对上了师无方的视线,平静地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师无方温和应道:“哦,我说她后悔了。”没等到卫云疏接腔,师无方又继续说,“她的执念是你,却又不想杀你,甚至千方百计推动你元魄回归道体,你说她这是图什么?”
卫云疏拿起酒杯,凑到了唇边许久,又慢慢地放了下去。她缓缓道:“她是为了创造出一个绝佳的、杀她的机会,我如果对她出手,她就能称心如意。”
师无方轻飘飘道:“她以命为赌注,就是为了否定你。这又是为什么呢?她是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说不敢承认呢?”
“身处绝望中的人难道没有渴求过光明吗?可当她发现那点可能的光明被她自己亲手磨灭,她除了陷入更深的疯狂外,还能怎么样呢?”
卫云疏半晌无言。
师无方觑着对面人苍白的面颊,忽又道:“薄道友,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残忍。”
卫云疏定了定神,轻声道:“请说。”
“如果她真的后悔了,那她过往的信念必定会崩塌,说不准境界会下跌。而我们面对这样的窘境,其实很缺她这么一个战力。所以在她跌入悬崖前,薄道友,我希望你能够拉住她。”师无方的态度很是温和,她轻轻地举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又缓缓道,“当然,你不愿意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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