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是有人来赈灾,可那有什么用?每日领一点糙粮,饿不死也填不饱,每天饿得没力气只能躺着。更何况老百姓又不是没有经验,官府不可能永远发放粮食养着他们,只能另谋出路。
于是李四郎带着一块掺了树皮粉做的烙饼就这么上了路,一路跟着其他灾民走到了京城,路上还遇到了房州来的灾民,双方碰头一问,都是糟了旱灾,脸上就更苦了。
京城是天子脚下,有的是富贵人家,李四郎第一天跟着几个灾民趁乱涌进了城,谁知道没呆两天就被赶了出来,好在城外有人施粥,倒也不是不能应付着活下去。
这一日,李四郎偷偷摸摸跑到城西小城门那儿,远远就看见好几个相熟的已经在那里了。这几人都是他路上认识的灾民,有的跟他一样这几天在城门口讨饭,只要不偷摸溜进城,守城官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每天流窜各个粥棚,就为了多吃几口。
见到里头的刘麻子,李四郎问道:“这会子寺庙不是施粥吗?你怎么也在这儿?”
刘麻子一脸菜色,唉声叹气,“这几日不知怎么的,云松寺居然给官兵围了,不让人靠近,粥棚当然也没了。”
另一个灾民道:“其他粥棚也慢慢在撤了,没办法,只好到这儿来了。”
毕竟快要入冬了,到时候别说填饱肚子,怕是要冻死在路边。
李四郎等人赶到城西小城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卖身为奴。
是,好几年前朝廷是颁布了律法不允许再买卖人口,也不允许自卖为奴。但朝廷有张良计,下头人也有过墙梯。明面上不能买卖,那签个几十上百年的长契,做到他死,再由子孙续了这契约,那跟卖身为奴也没什么不同了。
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乡民,李四郎心里叹气,要是有得选,谁乐意去别人家里为奴为婢?干的活一点不比家里少,还要看主子脸色。
想起以前年景好的时候,干完田地里的活儿能躺在树荫下草垛子里睡大觉,能跑进山里捉点猎物打打牙祭,还能去河里捞些虾蟹……农闲了还能进城里干些杂活,凭着他年轻,一把子力气,不愁混不到几个大子儿。
可这样的日子,等卖身为奴后再也不会有了。
可是他没办法,他不止自己要活,家里的老娘弟妹更要活,他听那个管事说了,入了那王府做奴仆,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月钱,要是运气好被选中做了王府的护卫,那才是前途无量。
如果真能这样,那他不止能自己活得体面,还能寄钱给家里,总不会叫家里人都饿死。
可是,一切会像他想得那样顺利吗?李四郎心里隐隐不安,但他没有再去深想。
几个人饿着肚子等着,还没等来那个王府管家,倒是等来了一队官兵从小城门出来,将一张告示贴在了墙上。
而后便是一阵敲锣打鼓吸引人去看。
李四郎几人下意识凑了过去,却又不敢凑太近,隔了十来步远远张望。
只见一名官兵正对着那张告示扬声道:“圣上开恩,怜悯房商两洲遭灾,特意降旨免除房州、商州两年赋税徭役。房州、商州的百姓这两年种地收粮都不必交税了。”
围观的人,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灾民都安安静静的,看起来没什么欢喜。李四郎心想,就老家那地方,本来就是少雨,这两年干旱,连河水都要干了,免税两年又有什么用?种不活粮食,别说两年,五年十年,他们也活不起。
都说皇帝老儿是天子,那怎么不叫老天多下雨呢?李四郎心里正嗤笑,就听那官兵接着宣布道:“陛下派遣工部吏员开凿河渠,需要大量工人,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前往做工,每日包两顿糙米,想去的现在来这儿记个号。”
做工?还包两顿饭?
李四郎的眼睛渐渐亮了,这倒是个好活计。但是他很快压下心动,而是大着胆子道:“官老爷,这都要入冬了,这挖河渠工期多久啊,总不能大冬天让我们冒着大雪干活吧!”
那官兵很不耐烦,倒是旁边坐着登记名号的吏员多看了他两眼,说道:“太史局算过,今年不会有大雪。”
李四郎眼神一下暗淡,不会有大雪,那岂不是说连他老家那边也不会有雪,没有雪滋润土地,来年怕是连棵草都不长了。
吏员继续道:“不过放心,天冷了会给你们发一身厚衣裳。”
李四郎心里琢磨,厚衣裳也很值钱,等衣服到手,他就穿着厚衣裳逃跑,跑到温暖富庶的南边去,再把那厚衣裳当了,卖个几钱银子。
心里正打着算盘,就听吏员接着道:“工期很长,至少要干到明年开春,大人们算过了,这一次挖的河渠很长,其中有两条要通到房州和商州,还会修水利工程,到时候会从中原大江引水进入,商州和房州就不缺水灌溉田地了。”
听完,李四郎整个呆住,不敢置信道:“真的会修到商州?”
旁边的官兵不耐烦了,“你这小民废话忒多,要干干,不干滚一边去!”
那名小吏却依旧很耐心地点头,“没错,所以这回要招不少人。”
李四郎连忙往前挤,脏兮兮的两只大手都把桌面盖出一个爪印来,“我干我干,大人算我一个!”
“李四郎你不去王府了?”
“去个屁,你爱去你去!”
***
纪禾清总算把破障枪拔了出来,开心了好半天,但是当她欣喜地尝试在庭院里舞动它时,她发现,这枪和她不般配。
她的手有些小了,而枪棍太粗了些,她的个子稍稍矮了,而这杆枪太长了。
把破障枪立在地上,纪禾清爱惜地摸了摸,心里不无遗憾地想,其实这杆枪原本就是按着赵岚瑧的身高体型量身定制的,她用着,确实很不顺手。可是要她换一个兵器,她根本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