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伤口在小荆冒出芽来的瞬间就被堵住,愈合得无影无踪。
苏梦枕将花盆接回来放在腿上,手心护着花盆,而盆里的荆棘小苗也努力探出脑袋贴在苏梦枕手指上。
傅回鹤看着这一人一荆棘,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们该不会也发展成了什么禁忌之恋吧?”
苏梦枕着实没有反应过来:“……?”
小荆气的恨不得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抽两下傅回鹤。
苏梦枕连忙安抚小荆,而后对傅回鹤礼貌道:“傅先生多虑,小荆年纪尚幼,天真烂漫,苏某待小荆如亲子,怎会有那种念头?”
傅回鹤仔细端详苏梦枕的神情眼神,确定这人的确没那个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那些和契约者情情爱爱死去活来的种子,哪怕发芽长大了,在契约者寿命走到尽头后,多半也活不下来。
傅回鹤是真的头疼那些恋爱脑的种子。
可没办法,种子们的情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孤注一掷,所以从一开始就与风花雪月死去活来的爱情无关,那就再好不过。
傅回鹤原本就欣赏苏梦枕,这会儿更是看苏梦枕顺眼,他道:“既然苏楼主种出了种子,那么依照契约,苏楼主除了继续培育教导荆棘之外,还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如若苏楼主许愿要回之前交易的物品,也并无不可。只不过已经消耗的曾经的‘执着’不会重回,但之后苏楼主产生的‘执着’不会再被离断斋抽取。”
傅回鹤没催促苏梦枕做决定,而是靠在窗边,用手指不停骚扰想要和苏梦枕贴贴的小荆。
他听不到小荆说话,但是从苏梦枕哭笑不得的表情也能看出来小家伙这会儿估计嘴里没什么好话。
小荆只是孩童的心智,被傅回鹤气得不行又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巴巴的将自己藏在苏梦枕手心下面,开始自闭。
苏梦枕面色柔和,指腹轻轻抚摸着小荆,出声问道:“其实,就在前不久,我已上书自请带金风细雨楼前去镇守南疆边境。”
小荆不解的晃了晃身子。
苏梦枕没有了病痛沉疴的拖累,又在小荆的帮助下肃清了金风细雨楼的豺狼,现在的汴京城几乎是金风细雨楼一家独大,正是苏梦枕实现强国抱负的好时机,为何要去边疆呢?
傅回鹤却是托着长杆玉烟斗,吸了一口,轻轻吐出:“苏楼主的敏锐果断,世间少有。”
苏梦枕笑了几声,道:“此番看来,之前苦水铺一战令苏某落下残疾,竟是一件好事。”
从前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在京城分庭抗礼,这才得以让势弱的大宋朝廷安心,现如今金风细雨楼一家独大,在如今的朝廷看来已然是眼中之钉。
若苏梦枕病体痊愈,与常人无异。
届时,苏梦枕入仕,干预国事,那便是司马昭之心;苏梦枕不入仕,京城黑白势力抓在他一人之手,却不愿替朝廷效力,那便是心有谋反之意。
可现如今苏梦枕因为之前中毒去了一条腿,大宋立国便有制度,身有缺者不可入仕,倒是成了十分完美的借口。
带着金风细雨楼离开京城,镇守边关,一来不沾染朝廷兵马,二来离开是非之地,保全现如今的金风细雨楼,之后再慢慢分而拆之安排金风细雨楼的兄弟前往各地,无疑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
“那苏楼主想要匡扶社稷的理想,便不再继续了吗?”傅回鹤悠悠问道。
苏梦枕的声音很平静:“我会支持七皇子上位,他心思缜密玲珑,眼中看得见天下,会成为一个极好的皇帝。匡扶社稷自然是我苏家、是我苏梦枕的理想,但并非一定要我自己站在人前去做。”
“我已经做了很多,再多,便是僭越了。”
他是臣,不是君。
况且……
苏梦枕眸光微动,在失去执着之后,每每想起匡扶社稷光耀河山的理想时,已然远远没有曾经的坚不可摧。
没有了那份自幼坚守的执着,现在的他绝不能手握大权,毕竟权势这种东西,能成就人,也能彻底摧毁人。
“傅先生所说的心愿,可否留待日后?”
白色的雾气在房间中袅袅弥散开来,傅回鹤眯起眼,像是看到了遥远未来的碎片,眼中的兴味之色愈发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