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皇帝愿意看到挟天子以令诸侯。颜妃有孕,那便有了这种可能。
况且,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在许多人的眼中,他娶了江舒宁,可是大大的占了江家的庇佑。
以江舒宁的身份,即便是做太子妃或者是做皇后也未尝不可,可却偏偏下嫁了一个翰林侍读。旁人又不明白江家不愿意涉入夺嫡争斗之内,只觉得可惜。
思及此,纪旻叙稍稍眯眼,“若是阿宁真如了那些人的意,嫁入了东宫,那便是将江家归做了东宫一派,彼时,江家是否安全,可就未曾可知了。”
纪旻叙说出的话,大大乎江舒宁的意料。
她从未想过自己倘若嫁入东宫便会陷入夺嫡的争斗。
“为何?太子是东宫正统,理应是下一任国君,年龄长些的安王也在封地早已就藩,其他皇子的母族式微”
江舒宁顿了顿,拧起眉头,“何来的夺嫡争斗,不是没有人敢与太子争么?”
“阿宁,你冷静些。”说着,纪旻叙将她一揽入怀。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极轻,“在明面上看不到觊觎皇权的人,并不意味着暗处便无人垂涎。”
江舒宁心间一紧,方才靠在他怀中,复而又起,直直的看着纪旻叙。
“是何人?”
除了安王以外,还能有谁妄图皇位?
纪旻叙垂眸看着面前人的顶,抿唇一笑,“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妄图皇位之人就在京师,就在皇宫之中?
江舒宁稍稍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再对上纪旻叙那双幽深的黑眸时,她陡然现自己的失态。
她急忙低下头来。
按照她目前的处境,她没有任何理由询问此事,她不是好奇之人,也知道避开生非,但江舒宁直觉,这背后之人一定与江家倾颓有脱不开的干系,所以她才如此紧张慌忙。
纪旻叙却像是没有觉似的,牵起她的手,扶她缓缓起身。
两人面面相觑,对立站着。
“阿宁,我知你心中所想,也明白你的忧虑顾忌,但是阿宁也得知晓,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更好。”
他侧头看了眼悬挂的明日,随即道:“我们一道回去罢,差不多时候用午膳了。”
江舒宁那份焦躁被他抚平,应了一声,随着他的步调一道回了院中。
她该相信他的。
这般想着,江舒宁摊开手指与他交握,温热的触感愈明显,仿佛彼此都又更近了一步似的。
也知不知怎么的了,她心中竟莫名有些欢喜。
*
天色半昏,江家早早就在府门口燃起了灯。
江聿嗣面沉如水,身上的官服没来得及换,便匆匆去了林氏院中。
旁边站着的丫鬟仆从个个提心吊胆,沉默安静,不敢作声。
他们家大人,向来都是面色温和浅浅露着笑意,侍奉这么多年,除了两个月前见过大人不苟言笑的模样后,便再也没有了。
不知怎么的,今日这模样,比两个月前都还要可怕。
林氏甫一出来就看见身边的丫鬟个个紧巴巴的脸,这会儿正面露诧异,但看见外堂八仙桌边坐着的江聿嗣时她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随即朝了身边的人奉一壶茶过来,自己则坐到了江聿嗣旁边。
“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事务烦心?”
说起来,林氏这段时间可是忙得紧。
自己女儿的婚事是已经解决了,但儿子却还摸不着头绪。
江云翥已经二十四近二十五,却尚未婚配,仍是孤孤单单的一人,寻常人家这般年纪,孩子约莫都有两岁了,有哪个会像江云翥一样,林氏身为母亲,可谓日日为其烦忧。
前些年还在京师的时候,江云翥以自己还未立业为借口,将林氏搪塞了过去,没想到一来二去竟耽误了有五年,这回江云翥好不容易从徽州回来,林氏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该在今年替他定下亲事。
林氏既然有这主意,那免不了要出去关注这些。忙前忙后,也是将近日落才回的家。
江聿嗣合上双眸,重重地叹了一声,“事务倒是没什么烦心的,让我烦心的是我们的女儿。”
林氏纳闷,“阿宁已经出嫁,还有何事让你烦忧?”
“今日,皇上下了圣谕,命纪旻叙半月后动身前赴淮安巡抚淮安替漕运总督分担政务,顺道查查淮安连年天灾亏欠税银一事。”
林氏瞠目,“你说什么?我们女婿半月后就要去淮安了,那阿宁是不是也要跟着一道去?这这,任期是多久,陛下可有交代?”
江聿嗣揉了揉眉心,方才接着开口:“未曾提过任期,恐怕,这任期是看税银一事调查结果,是长是短难以知晓”
“那怎么办?安宁好不容易才从皇宫中出来,虽说嫁了人,但好歹都在京师,平常也能见面,若要争取了淮安,山高水远我们岂不是又要许久都见不着女儿了?”
江聿嗣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屋内一片静悄悄的,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林氏突然想起一桩事,半月前他从驿站中收了一份自淮安传来的信。是道贺信,恭贺江聿嗣升任礼部尚书,情真意切,句句匠心。
江聿嗣有不少门生,也有些父辈的关系,这段时间可是收了了不少的道贺信,这封,大抵是看都没看就放在桌案旁,后头被她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