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敛了情绪,强抑住感伤,慢慢道,“我只有一个师弟,好容易活着回来,不想又莫名其妙的没了。你和郡主随我一道回山,翠微池的院子给你留着,我们是方外人,管什么俗世,守住一座山就好。”
苏璇万般情绪交杂,喉头发硬,许久才微声道,“师兄,我从未后悔当年所为,若我遇事则退,遇挫则避,如何配当你的师弟,如何配受你多年的照拂,我知道你疼惜我,可天下事总要有人去做,险难总要有人去担,等益州无恙,百姓安定,我一定回天都峰拖着师兄喝酒烤肉。”
叶庭知道劝不住,许久说不出话,最后方道,“你就没想过琅琊郡主守了这些年,为你虚掷半生,声名尽弃,假如有什么万一,你让她如何自处?”
暮晚时起了风,吹得枝摇叶晃,扬尘纷起。
苏璇回到与郡主所居的小院,见庭中无人,风灯寂寂映照,有琴声续续而扬。
他推开门,见佳人秀影娉婷,玉手抚弦,清寂又安宁,足下一顿没有打扰,直到一曲奏完,阮静妍抬头望见,绽出了温婉的笑。
灯影下的伊人清丽如仙子,她的良人却总是让她等,全忘了孤独的守候是何等无味。
苏璇忽然格外歉疚,这一次西南往返,回来匆匆一见,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几乎都守在师兄榻边,她一定很寂寞,却仍是微笑以对,抚琴自遣。
见她起身倒茶,苏璇上前按住她的手,“我还是和当年一样,总是忙于别处,忽略了你。”
阮静妍心底一片暖融,回握住他,“没什么,我本来就好静,还有阿落常来陪伴,你有更重要的事,不必总记挂我。”
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丝丝从窗缝中钻入,吹得烛光摇动,和着轻柔的人语。
渐渐的话语少了,生出另一种声音,低迷又古怪,像紊乱的喘息,渐渐有了频密的撞动,室内的气息越来越浊。
女子开始喃喃的唤着一个名字。
男子的声音低哑,含糊不清,“奴奴,放松一点,我许久没——”
风卷着雨珠哗的落下,过了一阵,女子的低吟越来越碎,逐渐带上了呜咽,好像被撩弄到了极致,再也受不住侵缠。
男子喘息着安慰,“奴奴,忍一忍——等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床榻的震声更疾,像迫切的索要着什么,在密雨的泼打中显得急切又激乱,混着他的话语,“别这样快——等我——”
庭树被狂风肆意摧弄,窗前一阵枝影凌乱。
没过多久,女子控制不住的颤起来,像一张绷到极至的弓,嘤软的哼声带来了异样的刺激,男子的气息也似突然绷紧。
风渐渐小了,雨一阵又一阵浇在檐上,室内的气氛松缓下来。
一张衾被覆住了相偎的人,阮静妍抚过爱人的脸,他的长眉如山岳挺直,眼眸如沂水清明,纵然在黑暗中跌宕摧折,依然不减英华。
她凝望了许久,轻道,“我不要你变,你是驭风而起的鲲鹏,不该被束缚,我无法像你飞得那样高,可我能强韧自己的心,等你每一次归来。”
这些话在她心底已久,今时今日才说得出口,“你怕我忧心,所有事一个人扛着,又怕冷落了我,让我寂寞,我却担心自己没用,什么也帮不上,甚至不知你在为何而郁结。”
馨柔的话语融化了苏璇的心,他温存的拥住她,“你是我妻子,也是我最珍视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确有些心事,只是不知该怎么对人开口。”
阮静妍也不催,温柔的等待。
苏璇默然片刻,终于道出了心结,“当年我神智错乱,害了许多无辜,本想寻个僻地自刎偿罪,没想到异毒发作,复醒已是如今。我知道自己很幸运,死中得生,所爱的人不曾离弃,与你相伴更是人间至乐,然而一想起那些枉死的性命,还有阿落为我而犯的错,所背负的罪责,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
阮静妍没有丝毫惊讶,理解的回应,“我也想过这些,祖母将所有私蓄留给我,其中有不少珠宝价值连城,不如取来给阿落,让她偿还所窃之物,我们再逐一寻访被你所伤的人家,尽量致歉补过,你看如何?”
苏璇一怔,心头熨贴而感动,“奴奴,那是你的嫁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要你散尽千金,该是何等无用。”
阮静妍哪会在意,“夫妻何分彼此,金钱皆是外物,若能换得心中安乐,算得了什么,我明早就去和阿落说。”
苏璇想了一想,“还是我来,近日陪着师兄,没来得及与她多聊,还有些事要嘱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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