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人潮拥挤的小巷子,他们来到了京城著名的勾栏一条街——花柳巷,最有名的醉胭脂和先前无清被陈六牙子绑到的熏风馆便在此。
无清抬头看着大大的醉胭脂匾额挂在头顶,冷眼瞧着云知还。
“天地良心,我是来看看笙儿的。”
无清姑且信他这一次。
顾小瑞牵着胖茸,在对面的茶摊上老实等着。
醉胭脂的老鸨一看是云楚岫,简直比熟客还熟,扭动着腰肢,嗓音尖锐道:“哟!小公爷您可算来了!我们玉宛呐,那可是望穿秋水,每天想您想得以泪洗面……”
云楚岫让这老鸨聒噪地难受,道:“还是老规矩。”
老鸨适时地闭上嘴。要想挣达官贵人的银两,察言观色是必备的。
她恭敬地引路时,注意到了始终跟在身旁的无清。
这位小爷面孔生,生得唇红齿白,真真是俊俏极了,熏风馆里的小竹见了他也得逊色三分。
京城的官宦子弟她也算见识了不少,诚然未见过此人。
老鸨精明市侩的眼珠子一转,单瞧这位爷可与一等忠勇公并排走,那定是地位尊崇得不得了。
老鸨立刻谄媚道:“奴家从未见过这位爷,敢问爷如何称呼,有什么规矩要叮嘱奴家的吗?”
云楚岫瞪了她一眼,斥道:“多嘴。”
看来这位爷不容她搭讪,老鸨顿时不敢再多言语。
云笙的厢房很快便到了。
老鸨在门外喊了句:“玉宛,小公爷来了。”随即识相地退下。
自从上次她哭着跑出云王府,云楚岫还未来得及安慰劝解她。
二人走进房间,她果真如坊间传言般所述,原本一双柔情的杏眼,如今肿得像两只桃子。
云楚岫在这仿佛在自己府里,毫不客气地倒了两杯茶,自饮自酌。
无清自从上次从知还口中听说了云笙的全部事情,对她钦佩的同时还有丝同情——如若不是云族贵女,没有背负整个部族的责任,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如今也应是高堂在侧,夫妻和睦。
作兄长的还没心肝地喝茶,无清放在桌下的脚不留情面地踩在知还靴子上。
云楚岫含泪忍住痛意,艰难开口道:“我已派人送他回去了……云族的水土宜人……”
话音尚未落地,三人便听到老鸨尖细的嗓音仿佛能划破丝帛,“二位爷,奴家真的说过了,玉宛姑娘最近身子不爽,真的不能给您二位唱曲儿。等她哪日痊愈了,奴家定会亲自给二位爷送信儿可好?”
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径直推倒老鸨,势要闯进厢房!
第61章应是良辰好景虚设(3)
赵大嵘用蛮力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厢房内云笙正在调试琵琶,云楚岫将一条腿搭在另一只圆凳上,自在地摇着羽扇,而无清已然不见了踪影。
老鸨瞪大眼睛寻着,哪里有方才那位俊俏公子的身影?难不成会遁地之术?
不过面前焦灼的形势可不容老鸨思虑,两大冤家狭路相逢,还不得掀了她这醉胭脂的房顶!
赵大嵘冷笑一声:“爷看你这老鸨满嘴谎话!不是说玉宛姑娘身子不爽不能唱曲儿待客,怎地凯旋回京的小公爷在此?怕不是这军营没有姑娘,小公爷身上的邪火无处可泄……”
如此难听的话语,除了先前未失明的荣昌坤,遍寻偌大的京城,也就只有如今有相爷格外关照的赵大嵘能说出口。
赵大嵘这种小喽啰,云楚岫是一直抽不出手来料理。当日无清受他的笞打之罪,他可是牢牢记在心里。
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赵大嵘就等着受死吧!
只听云楚岫悠哉道:“本公爷记得当日是卸得赵大夫的两条胳膊,想不到胳膊好了,嘴皮子也伶俐了,看来是给赵大夫诊治的郎中顺道也开了些治舌头的药,只不过本公爷瞧这药的疗效也就一般吧,教人学会畜生话,断然是庸医啊!”
他这一顿冷嘲热讽,骂人不吐脏字,字字扎在赵大嵘心坎儿上。
一直跟在赵大嵘身后的荣昌坤听着云楚岫重提当日被毁双目之事,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地握紧拳头,被小厮搀扶着从后面走出来,双目由于不能接受强光的刺激,用黑布蒙着,但听觉比先前敏锐了许多。
荣昌坤凭借云楚岫出的声音,精准地找到了他所在的位置,有气无力地怒喝道:“表弟……一定弄……弄死这个嚣张跋扈的云楚岫……咳咳……以报我们往日之辱……”
云楚岫瞧着他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果然如小皇叔所言——撑过这个春天说不定还有几年的活头,若撑不过去,也便是这个春的事了。
荣昌坤连站着都要让下人搀扶,赵大嵘竟还带他出来寻欢作乐,这不是把他往黄泉路上推吗?
赵大嵘见云楚岫半晌未语,生怕自己带荣昌坤来此的真正目的被识破,立时扬手,几个家丁便冲上前,欲要围攻云楚岫。
老鸨见势要开打,抖了抖半露的肩膀,着急道:“我的爷们!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实际上她只说了半句,后面的话她只敢在心里嘟囔:我这上好的花梨木啊……全是银子……全是银子!
区区几条只会拳打脚踢的走狗,还不足以让云楚岫疏松筋骨的。他唇角微勾,一眼便洞穿老鸨的想法,道:“齐妈妈您就放心,玉宛厢房里的物什,一件都不会有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