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仿佛能读懂荣昌坤的思想一样,字字讥讽道:“可荣相的儿子,如今是个废物!”
家仆们哪能容忍少爷承受这种侮辱!他们狗仗人势,骂道:“去你娘的!滚!都滚!”
就在他们要将荣昌坤扶起的时候,在醉胭脂外茶摊上蹲着的胖茸,嗅到了主人有危险,奋不顾身地挣脱开顾小瑞的牵绳,“汪汪汪”地大声吠着,径直扑到荣昌坤身上,尖锐的獠牙撕咬着他的衣物。
“胖茸!”云楚岫和无清同时喊出声,上前制止着他的行为。
赵大嵘此时擦着嘴角的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中掠过得逞的光芒。
纵然那一鞭没能让荣昌坤这个废物承受,可这只突然冲出来的蠢狗真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胖茸忠心护主,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云楚岫,死死咬住荣昌坤的衣襟。后者何曾遇到过被狗咬这么丢尽脸面的事!他亦被胖茸巨大的体型压得喘不上起来,面色憋得通红,家仆们皆上来驱逐着这条来历不明的狗。
一人一狗扭打在一起,对方还是权倾朝野宰相的独子,多么讽刺!
百姓们的议论与冷嘲热讽,此刻如同过境的蚂蚁大军,吞噬着荣昌坤残存的生命。
第62章应是良辰好景虚设(4)
荣昌坤费力推搡着胖茸,周遭漆黑一片,耳边充斥着他素日听到的那些降落在云楚岫身上的流言蜚语,此时如同孽力反馈一般,全部一股脑地砸进他的心里,像是泰山压顶,心口堵得难受,让他品尝着那些苦痛。
“我不是狗……我不是废物……我不是狗……我不是废物……”
荣昌坤宛若痴呆,来回重复着这两句话。
了性子的胖茸的狗爪子一下子拍在他的胸前,荣昌坤下意识吐了好大一口鲜血,那些损人的话语仿佛随着鲜血,一齐排出了他的体内,心间的压迫感消失了。
他忽而咧口笑道:“真好……不难受了……”
随着苦涩的血腥味在晚风中蔓延开来,十面埋伏的琵琶声戛然而止,众人顿时停下了爱搬弄是非的舌头,整个醉胭脂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谁都未曾意料到真闹出了人命!
每个人面面厮觑,都在心底嘀咕道:相爷儿子吐了血可与我没关系!我只是个看热闹的!
胖茸也愣住了,它也不用家仆们的制止,旋即转身疯狂向外跑着。
这条机灵通人性的狗子,畏惧了……
顾小瑞见势立即追了出去——胖茸这次可给小王爷惹了大麻烦了!你可千万要藏好,不要让旁人尤其是荣相的人知晓你是小王爷豢养的犬!
赵大嵘这才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悲伤愤恨的神情挥得淋漓尽致,他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那只畜生找回来!杖毙!”
方才的事情生得过于突然,家仆们未反应过来,此时才像回魂的木偶,呆板地听从命令追了出去。
赵大嵘将吐了血虚弱得如同一触即碎的瓷瓶荣昌坤架在肩膀上,对着云楚岫恶狠狠道:“表哥,你放心!表弟定会将那只害你的畜生找到,要它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不要!它不是畜生!”无清听到赵大嵘要如此处置胖茸,心急地脱口而出。
赵大嵘循声望去,现这竟是个老仇人。
虽说如今他续了,还了俗,可那张精致的容颜,只消一眼便能永生不忘。
想不到他果真离了佛门跟了云楚岫,这下可真是天助自己!赵大嵘在心里盘算:这小和尚如此为那只畜生辩白,定与其关系匪浅,想来那畜生多半是云楚岫豢养的。
看来老天与自己心意相通,也要挡路的荣昌坤死,同时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
赵大嵘掩饰好心中的喜悦,道:“本少爷当出言的是谁呢!原来是小公爷的老相好!如此维护那只伤人的畜生,难不成是你这倌儿养得!还是说是小公爷养得……”
他眼底的精光扫视过云楚岫。
云楚岫听到无清平白遭人侮辱,眼眸中散出骇人的光芒,扇褶处的短弯月刀倾势而出,抵在赵大嵘的喉咙处,言语不善道:“管好你的舌头,别让本公爷割了喂狗!”
无清后悔不已,霎时便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此言一出,围观的恩客们可算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公爷为花魁玉宛和赵大嵘大打出手,痴情倌儿为报公爷情恩放恶犬咬伤对方。
啧,明日京城八卦风云预定。
赵大嵘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再被小公爷伤个几分,那他更是罪恶滔天!
他得意洋洋的目光被云楚岫捕捉到,无清也拽住他的胳膊,示意不可再生事端。
云楚岫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羽扇,赵大嵘搀着已然昏迷的荣昌坤回了相府。
主角之一离场,也便没什么热闹可看,于是众人纷纷离场,继续方才未完的床上英勇动作。
二人回到云笙厢房,云笙找出金创药来,给云楚岫轻微的擦伤上着药。
良久,云笙道:“他何时离开京城的?”
这个他自是指的第一任云影。
云楚岫顿了一下,道:“三日前,他特地叮嘱不要告知于你。”
云笙苦笑着,她明白,自古伤情多离别。
云笙收敛好所有感伤的情绪,仿佛经此一变,少了些曾经的天真可爱,多了几分漠然,道:“那日去你府中找他,本来是想有几件事交予他去办。既然如此,那便将近日所得消息告诉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