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想说的是“死哪去了”。在沙场出生入死,便更不在意这些言语上的忌讳。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老狼王的诅咒让他有点心神不宁,他下意识地迟疑了,到了嘴边的话仿佛重逾千钧,没能说得出口。
前来领命的下属等了半天,看了周璟阴晴不定的神色,很有眼力见地带了一支小队走了。
周璟一扯马缰,掉头回去,与左思源——他曾经的先生——现在应该说是左军师擦肩而过时恭敬一颔,收起了那副嚣张的模样,不卑不亢地叫了声“先生”。
左思源点头示意。这次打了胜仗,靠的不是他的才智和谋略,有些受之有愧。
下一刻长剑出鞘,寒光凛凛的剑身上还沾着斑斑血迹,剑下是数不清的亡魂和被割裂的肉身。
周璟神色冷峻,眉目漆黑,冷静地下令“拿下。”
左思源倒是从容地笑了,他第一次对这个教过的孩子露出和蔼的神色,“你早就现了,一直按兵不动,是想引蛇出洞,放长线钓大鱼。”
周璟垂下眼眸“为何叛国?”
左思源还在感叹“草蛇灰线,高瞻远瞩。”
周璟不欲再与他废话。这人有雄才伟略,腹中经略万千,却偏偏选择走了一条不归路,一条背信弃义、断子绝孙、令人唾弃的路。
这种人周璟最为之所不齿,饶是他先前为之敬仰的先生。
左思源悠悠道“瑾瑜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我以为你现在是强撑着表象,实则已经悲痛欲绝了。”
“看来所谓情深几许,也没有多深……”
周璟骤然回,从他话中嗅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你说……什么?”
左思源不紧不慢道“狼王说你孤家寡人,你以为是尖酸刻薄的诅咒,来自败者不甘的辱骂——”
“实际是什么?”他儒雅一笑,“是事实。”
“瑾瑜,是你大齐最锋利的凶器,那你早就应该习惯这些,对吧?你的父母厌恶你,认为你大哥是被你害死的;你没有妻子,唯一给予你些许温情的小公主也葬身异处;你的至交好友呢,谢宣那孩子还像以前一样……”
他话没说完,周璟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怎么敢——”
……敢什么?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万一……周璟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他松开攥住的衣襟,一瞬间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浑身上下的血都被冻进了冰窟,冷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周璟厉声道“谢宣呢?叫他来见我!”
谢宣没能回来。
他和带去的人全部丧身在麓山脚下。他胸前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早已干涸。周璟单看那痕迹就知道,伤口是被人从背后一剑从后往前穿心而过的。
身下是一片被压倒的开得烂漫的永生花。
他忽然懂得了左思源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谢宣那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表面轻浮不靠谱,实则忠厚又可靠,总爱把后背留给最信任的人。
然后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脸上的血痕,被人宣泄似的拿利器划破。脸颊、额头、嘴唇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伤口是死后划的,刻意毁了谢宣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是恶毒的报复。
他的手颤抖了半响,合上了谢宣的眼皮。
孤家寡人,指无亲、丧友、弑师。
周璟忽然难以抑制地恐惧起来,这股突如其来的惶恐与悲痛砸断了他的脊梁,倒下的肋骨直愣愣刺入心脏。
一瞬间痛得他肝胆欲裂。
还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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