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树影摇曳,一队轻骑紧跟着前方的将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借着微弱的月光赶路。
小公主早已换下了宫装,穿着一身轻便的银甲,柔软的长被盘起,戴上了难辨性别的头盔。
但因为身材过于娇小,周璟麾下的将士又眼尖得很,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女子。
而且这个女子只在刚开始的时候由于路途太过颠簸吐了一次后,其他时候一直咬着牙一声不吭,看上去对他们这种不要命的赶路法适应良好。
最关键的是,这个陌生女子还跟他们主帅并排走在一起,可见关系不一般。
骑着马的副将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看着他们将军那无情的侧影默默咽下了自己一肚子的苦口婆心。
……不敢问,根本不敢问。
副将都怂成这样,更别提其他人了。
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了狠地赶路。
即使队伍里有了个女人又如何,他们那个冷酷无情的主帅压根没有放低度的想法,大有马跑不死就往死里跑的意思。
天色即将破晓时,轻骑到了凉城。
北疆和大齐的战争持续多年,老皇帝在世时整日沉迷于享乐和美色,这种风气一直蔓延至大齐军中,导致军营里尽是一众酒囊饭袋。
后来北疆入侵,凉城沦陷,举国震惊。
京城里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家伙主张求和,想与北疆狼王谈判,再多维持几年飘渺的和平,让自己的脑袋好好在脖子上再待几年。
谁知一向软弱的老皇帝却突然铁了心,举全国之力也要与北疆一战,周璟就是在这时临危受命。
凉城是他成名的第一战。
消息传入朝中,老皇帝喜极而泣,连说了两句“后生可畏”,并亲自为他提了一副牌匾,至今还挂在将军府中。
后来小皇帝即位,既要仰仗大将军威慑蠢蠢欲动的贼子,又畏惧周璟手中的兵权,在各方面给他施压。
周璟一时心力交瘁,里外不是人,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时他领命北伐,年仅十七,凉城是他收复的第一座城池。
现在他二十又二,大大小小的战役早已磨平了年少的心高气傲,再一次登上了这座时隔五年的城池。
轻骑进入城中休整,等待与另一位将军带领的骑兵汇合。
周璟翻身下马,牵着公主的马缓缓向前走。
凉城虽然名字中带了个“凉”字,内城里却是一派和名字截然不同的繁华热闹的景象,满街的小贩吆喝叫卖,祥和自在。
完全看不出五年前这里曾经哀嚎遍地。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拽住了周璟轻甲下的衣袍,他低头,对上一双葡萄似的水灵灵的大眼睛。
“哥哥,”小团子似乎完全不怕生,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人的装扮,“你们是要去打仗吗?”
坐在马上的小公主笑了,轻踢了一下周璟的背,打趣道“问你呢,哥哥。”
小团子闻言睁大了眼睛,他年纪小,对男人女人的分辨还停留在服饰和型的不同上,马背上已经被他判断为“男子”的人却突然出了女人的声音。
这显然违背了他的认知。
周璟低头看他,笑道“护我大齐,在所不辞。”
长时间马不停蹄的奔波显得他有些风尘仆仆,连银甲上的光都暗淡下来,丝垂在脸颊,唯有那双见过血的眼眸亮的惊人。
笑起来有点凶。
小团子松开了手,充满希冀地看着他“我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