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可以吗?”她垂下眼皮,长而翘的睫毛因为疼痛眨动的度稍快了些。
电话那边传来几声翻动文件的声音,纸页翻过。男人停顿了几秒,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身体不舒服吗?”祁知节问。
他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夹杂的情绪很淡,却足够温和,磁性低沉的声音顺着手机贴着耳边流入耳朵。
林涵没说话,冷汗一层层地浮现在她的额头,浸湿了鬓角的黑。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由于疼痛而急促起来的喘息声被寂静的黑夜放大,轻轻地说“有点胃疼。”
文件翻动的声音停止了,男人应该是起身去了别的地方,有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你在家里吗?”
锁孔里的钥匙被用力抽动了几下,接着房门打开。林涵走了几步,瘫在沙上,略有些喘息地回答“是。”
“你往茶几或桌子上看一眼,有热水壶吗?”祁知节停顿了一下,“把水倒在玻璃杯里,隔着衣服放置在觉得疼的地方。”
他补充道“不要直接接触皮肤。”
天花板上的顶灯散处柔和的白光,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轮圆形的月亮,夹在几栋高耸的楼房之间。
林涵仰面靠在柔软的沙上,对男人的话一一照做。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重新积蓄些力气,这才对着电话缓缓开口。
她轻声说“谢谢。”
那边男人应该是拉开了窗帘,有轻啸的风声擦着话筒而过,附在无线电波身上穿过听电话的人的耳朵。
“不客气。”他应该是笑了一下,温润的声音中夹杂了风声,有些失真,“我后天刚好有空,那后天见。”
手机应该是贴得太近了,祁知节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此刻因为胃部的疼痛变得有些急促而不均匀,开口说话的尾音带着一连串不稳定的气音。
这距离有些太近了,就好像两人此时近在咫尺,正亲昵又自然地耳鬓厮磨。
祁知节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侧过头,将手边的电话移远了些,目光穿过洁净的透明玻璃落在被挡了一半的月亮上。
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电话那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声音,是一派温柔的客套,“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后天见。”
祁知节的话堵在唇边,片刻,他轻轻地说“再见。”
办公室内冰冷的白色灯光反射在玻璃窗上,微凉的风从被打开的空隙中涌进来。风势低微,却吹得人清醒过来。
祁知节回过神来,搭在办公桌的手指下意识地轻叩桌面。
他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是什么?
是庸俗老套的“今天的月亮很圆,你要看一下吗”,是“如果身体实在不舒服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医院”,是“后天见面的餐厅你有什么偏好吗,我提前去订”……
还是一句单纯的说不出口的“先别挂,行吗”。
“吧嗒”一声,办公室内的门被推开,祁时先探出脑袋仔细观察了一番,现他哥的态度没有明显的波动,才放松了情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祁知节看向他,“不是说了进来要敲门。”
这算得上是祁时理亏,他的肩膀稍微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打开,为自己开解,“规矩是立给外人的,家人之间就不用在乎这个了吧。”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带着一丝殷切,巴望地瞧着祁知节,“对吧,哥?”
祁知节没说话。
夜已经很深了,零散地几颗星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上,连楼下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和若有若无的汽笛声也变得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