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奶娃娃很小,说话时口齿不清的只会这两个字。她伸手攥着崋崂被雪水浸湿的头发,整个人贴上来要抱。
崋崂浑身都很冷,这么个软绵绵的东西贴上来的时候,他僵直着蹲在那里,根本就连动都不敢动。
好暖和。
“毛毛。”奶娃娃依旧在重复着这两字,这时候的崋崂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小公主养的那只兔子的名字。
昨夜,管事宫女临睡前将小公主养的那只白毛兔子放到了院子里忘记抱进屋子。第二天起来那只兔子就被冻死了。管事宫女为了掩盖罪证,直接就将那只白毛兔子提到了小厨房来,如今小炉子里炖着的那只就是。
而晨起的小公主久寻不到兔子,便颠颠撞撞的从屋子里头出来,看到蹲在小厨房一角,身上湿漉漉浸着雪水,头发、眉眼都被溯雪沾染的跟个白胡子小老头一样的崋崂时,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她的那只兔子。
只不过吃的太多,胖了。
崋崂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公主为什么会把他这个人认成一只兔子,但是托了这位小公主的福,崋崂得到了在北海池伺候的机会。
北海池就是小公主的宫殿。
那日里,崋崂被小公主揪住,他抱着怀里的小公主僵在那里,跟在小公主身后的老嬷嬷闻声过来,看到跟小公主黏在一起的崋崂,登时就变了脸,上来就要打,却被小公主的嚎哭声给唬住了。
“不打毛毛,不打毛毛……”平常人家的孩子在安平公主这个岁数时已经能跟大人对话如流了,但这位小公主却依旧连话都说不清,走路还要宫女搀着,也就爬起来快些。
若非这奶娃娃是公主,定是个被嫌弃的命。
但好在,这奶娃娃是个公主,即使宫女和嬷嬷们不愿伺候她,也要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伺候她。
崋崂太冷,他的身体僵的动不了,只能任由那小公主扑在他身上,声音软绵绵的哭。
滚烫的泪珠砸在他脸上,融化了脸上的雪水。崋崂轻动了动被冻成紫色的唇,头顶豆大的泪珠滑下来,顺着他的面颊融化在唇角,他尝到一股咸涩的甜味。
真的是又咸又甜,又冷又暖。
拥着他的身体是那么暖,就像是冬日里的太阳,带着甜甜的奶香。崋崂努力睁开眼,他看到小公主哭红了眼,揪着他的头发,声音抽噎着说话,“摸摸头,摸摸尾巴……”
崋崂想,他没有尾巴,这可如何是好?
幸好,小公主立刻就被抱走了,小宫女端着煮好的兔子肉来给她吃,小公主一边哭,一边说,“真香。”
因为小公主的执意,所以崋崂被调。教了一番,送到了北海池。
被洗涮干净的崋崂跪在小公主面前,不敢抬头。眼前裹成圆球的小公主在他面前蹲下来,奇怪的看他。
毛毛没有毛了,也没有尾巴了。
小公主有些失落,崋崂咬牙,从宽袖内取出用棉絮捏成的粗糙兔耳朵,戴在脑袋上,面色紧张的盯着小公主看。
小公主顿时大喜,毛毛长大了,她终于能骑着他了。
崋崂在北海池,被小公主骑了三年,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终于摆脱了这件羞耻的差事。其实这件差事比往常崋崂干的那些粗活好拿捏多了,只是这小公主年纪太小,尝尝骑着骑着崋崂就感觉自己背部一片濡湿。
好吧,年纪尚小,这能理解。
只是这睡觉都要抱着兔子的习惯却是不大好。太监被认为是污秽的东西,怎么可能上公主的床。
所以崋崂只能面朝下的跪在榻上,待小公主睡熟了,才能偷偷摸摸的下来。
有时候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崋崂虽已经习惯,但还是架不住下来后便僵直了腿脚,走路跟个木乃伊似得诡异。
小公主的日常很简单,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吃喝拉撒睡。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即使这位小公子脑子有病,她也是皇城内最尊贵的小公主。只要皇帝在一日,她便能一直衣食无忧。
小公主不太会讲话,皇帝想尽了办法,最后却以失败告知。
崋崂被小公主揪着头发,跪在榻上,他看着小公主日渐褪去婴儿肥的小脸,想着小公主不是不会讲话,她只是不愿意讲话。因为她知道自己讲话跟旁人不一样,小公主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却格外敏。感。
崋崂原本也是个寡言的人,但为了让小公主能讲话,硬生生把自己操持成了一个老妈子。每日里对着小公主絮絮叨叨的说话,说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效果还是有的,小公主愿意对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