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夫茶杯里面跑着枸杞子,晒着太阳,优哉游哉道:“今儿说一个奇事儿。”
老掌柜道:“说。”
陈老大夫道:“听说少东家昨儿回去,被老东家吊起来打了一顿,腰上的革带都打断了两根,哭爹喊娘地,嚎了足足一宿时间。”
“奇在哪里?”
陈老大夫笑起来:“最后少东家他娘哭着吵着放下来,找来大夫一看。”
“嘿,你猜怎么着?皮肉伤。”
陈老大夫一拍大腿,大笑:“给抽了足足一宿,打得疼得要死不活,最后硬生生是没有伤筋动骨,老东家的医术,还是精明;老东家做人的本事,那也是这个。”
陈老大夫竖了下拇指,道:“可惜生了个孬种儿子。”
老掌柜一点不在乎这些。
陈老大夫道:“李观一有出息,咱回春堂里伙计都去想着往前凑,你接济过他,不去看看他?”
老掌柜道:“不去。”
陈老大夫失笑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旁人躲着的人你要往上凑,自己掏钱也无所谓,可这旁人都往上凑的时候,你又当看不着了,你说说你。”
老掌柜眼睛黑黑小小的,灰袍子穿了很久,上面有白灰了,道:
“孩子日子苦,帮衬一把是一把,是心里的规矩;我这心里的规矩是为我自己,不为等他发迹了凑上前去,旁人越要凑,我越是要躲着他,生怕他来谢我。”
陈老大夫失笑,笑骂一句:“什么倔骨头。”
老掌柜的不置可否,临到午后放工,仍是踱步去那饭馆里面,要了一杯一文钱的酒,可是那酒馆的胖掌柜却是拿了另一杯更好的,老掌柜皱了皱眉:“拿错了。”
“什么拿错了?没拿错,没拿错。”
胖掌柜笑道:“是之前你带来那孩子给的,还有这个,诺。”
他拿了一坛好酒过来,道:“那孩子今天来了,把这一坛酒存我这儿了,说是给你的。”
老掌柜愣住,这店铺老板笑道:
“你们两个倒是有意思,你给他写举荐信,支了一月的薪水,不说帮他,不居高临下,也不叫他欠你人情;他给伱一坛子陈年的好酒,不说道谢,没什么婆婆妈妈的感谢许诺,手头上没有银子来来去去的臭味儿。”
“没什么牵牵扯扯,兜兜转转,却也他妈的痛痛快快,有情有义。”
“咱们这市井中人的江湖义气也就这样了。”
老掌柜听这等老板大笑。
端起那十文钱一杯的酒,仰脖喝下去,嘴角微微勾起。
是好酒。
有烈烈的意气。
醉人。
………………
李观一走在路上,忽然见前面有一群人围着。
他从人群中窥见了衣衫华丽的缇骑,看到缇骑将一副画卷贴起来,喝道:“有逃犯一人,自外而来,有见其踪迹者,皆有赏银!”
逃犯?!!
李观一脚步一顿。
难道说,越千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