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洛玄镜的话,那洛景成就是一个隋末的诸侯,和杜伏威等人差不多,在大唐的政治格局中,能保命,但要靠边站,基本上查无此人,要等到二代,也就是洛君功这一代,才能正常出仕。
但洛景成有洛玄夜等人担保,所以在武德和贞观两朝,都算是得到了重用,但一直没能进入政事堂,这就是一种隔阂,几乎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提这件事。
洛玄镜平静道,“的确不妥,陛下可以将臣从名单中摘去。”
她很平静,并没有失去什么的表现。
洛玄镜将厚厚的帽檐拉下,将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锦裘之中,大红的颜色,仿佛是这荒凉的北方寒冬中唯一一抹亮色。
殿前,李世民望着这一幕,他的脑海中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那个曾经惊艳的女子。
他回忆起了,在武德年间的最后,他和李渊的矛盾到达最大的时候,洛景成和洛玄镜都被召到京城。
他实在是个念旧的人。
“姑苏郡王,也是朕的人啊,那便全部都进入凌烟阁中。”
李世民默默将另外一个名字划掉,寒风吹过,他脖颈间泛起鸡皮疙瘩,“真冷啊。”
他搓搓手,然后回到殿中。
翌日。
洛景成的追封下来,赠“工部尚书”、“苏州都督”,谥“文成”,这个谥号倒是没人有意见,但赠予的官职,实际上是有些让人不解的,说句实话,有些低了。
大部分人都认为会赠一个“尚书右仆射”,或者“开府仪同三司”。
毕竟在薨前,洛景成就已经是荆州都督,现在这两个赠的官职,和荆州都督差不多,尤其是就连致仕的楚国夫人洛玄镜都加了开府仪同三司。
而且。
当初洛景成刚刚投靠大唐的时候,就已经是开府仪同三司了,结果混了这么多年,官职还低了。
但作为遗孀的楚国夫人洛玄镜都没有意见,其他人只当是饭后谈闻说一下,就不再在意。
在大多数人眼中,洛景成是个大人物。
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差不多。
但实际上,他对于政坛的影响力是极其有限的,尤其是对于长安来说,他实际上是个边缘人物。
这是他主动选择的,因为他不想代表江南士族,所以自然不会被江南士族所簇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洛氏本身的实力就已经足够大了,如果洛氏再代表某个地域的利益,那朝堂上,就会彻底失衡。
所以无论是洛玄夜、洛玄凌、洛玄辰还是洛玄镜,这些出仕的洛氏子,都是毫无争议的皇党,也就是帮着皇帝去平衡其他势力。
……
常说秋雨霏霏,最是离别时伤悲。
“寒冬腊月之日,亦是如此啊。”
长安城外,早已全部都是光秃秃的树木,没有半点生机,只有点点白雪在挂在枝头。
洛玄辰和洛玄凌兄弟二人前来送别洛玄镜,兄妹三人相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又不知道呢?
此番相别,恐怕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苏州那么远,重责在身,不能轻离。
洛玄镜抬头望向灵天阁的方向,有些萧瑟,“以后再不能再见老祖宗和二位兄长。”
洛玄辰强笑道:“阿镜,待为兄致仕后,去苏州再见你,说什么此生再不相见呢?”
洛玄镜眼帘垂下,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洛氏子弟的寿命一向不长,几乎没有人能够活到致仕时,几乎代代死在公位上,这就是洛氏子弟的宿命。
洛玄辰干巴巴的说出一句话,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于轻巧,洛玄凌一向沉默,拍了拍洛玄镜的肩膀,“总有再见之日。”
();() 洛玄镜掀起车帘,她最后向着二人挥挥手,然后洛君功亲自驾车,沿着直道离开长安,前往最近的渡口,回苏州,当然是坐船一路顺江而下。
洛玄辰望着远去的马车,纵然是寒冬之日,依旧扬起了阵阵尘烟,“突然心里有些空空的,当初五弟去世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今日阿镜离开,好难受啊。”
洛玄凌呼出一口气,而后深吸一口凉飕飕的空气,感慨道:“这世上的文人,都喜欢吟咏黄昏,兄长鬓间已经华发遍布,脸上生出皱纹,再不复昔年少年郎之容,人老去的时候,大概都是如此。
大哥在三年前去世,现在景成去世,此番阿镜返回苏州,不知道,下一个逝去的又会是谁呢?
是远在西域的二哥,还是驻守在辽州的三哥,亦或者是我们呢?
四哥你大概是在忧虑这些吧,一想到这些,眼泪似乎也忍不住要流下来了。”
洛玄辰转头望向洛玄凌,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弟弟,良久才叹息道:“阿凌,正是你所说这样啊,希望下一个人是我,这种离别,是我所不愿意再承受的。”
寒风呼啸而过,将二人的言语吹散在风中,只留下并肩走进长安城的身影,漆黑的门洞吞噬了二人。
……
凌烟阁的消息在各个层面疯传,主要是在秦王府以及天策府旧部中疯传,那些还健在的诸如尉迟恭等人就不提了,有些人已经去世,但后辈子孙也在不停的活动。
都在暗暗比较功劳,乃至于直接的比较,希望自己的父亲或者祖父,能够入选凌烟阁。
对于天子直到现在还不公开凌烟阁名单,很多人都有疑惑,但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名额只有二十四人,这的确是不好分,想必天子在不停斟酌。
这种斟酌更是让人心动,当今天子做事,自然是讲究旧情,但总体来说,做事是按照规矩的,也就是不会有明显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