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远处的小径上,一行三人正往前走,打头的那个身着藏青色衣裳,上绣赤红色花纹,眉目秾丽,斜飞的眉压着一双潋滟的凤目,她的神色冷清,灯笼的光芒给她的面孔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好似暖玉一般,倒给她添了几分烟火气。
等到了院子门口时,林白鹿与段成玉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燕明卿径自推门而入,之后门被关上了。
段成玉打了一个呵欠,道:“殿下歇下了,我们也回吧。”
林白鹿提着灯笼,两人又一并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院子里的光线不甚明亮,燕明卿熟悉这里,即便是没有光,她也能找到路,空气寂静无声,只听得冷风从树梢间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来。
在宿寒宫中,长公主的住处,一旦到了晚上,是不需要宫人值守的,若无吩咐,甚至不许宫人们进入,所以宫婢和太监们在傍晚时候就会把一切准备妥当。
等到了寝殿时,燕明卿顿了一下,今日一反往常,殿内黑漆漆的,竟是没有点灯。
恐怕是哪个粗心的宫人忘了,燕明卿在这里住了多年,自然清楚其中的布局,闭着眼睛都能走,遂也懒得去点灯了,径自去侧殿沐浴之后,才披着外裳回来,走到窗边。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落下来,清冷而皎洁,她的鼻尖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清苦气味,那是独属于药的味道。
燕明卿伸手打开桌上的食盒,里面放着一只药碗,黑漆漆的,是满满一碗药汤,苦涩的难闻气味愈发浓烈了。
令她五脏六腑都忍不住要为之翻腾起来,燕明卿十几年如一日地喝这药,也从不见什么效果。
她将那药碗拿起,推开窗随手往外一泼,哗啦一声,全浇给了窗下的花草。
燕明卿准备去歇息,然而才掀开锦被,她便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纵然她素来稳重,这会儿也不能淡定了,惊得退开一步,厉声道:“什么人?!”
秦雪衣原本在床上睡得正香,冷不丁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她猛地惊坐起身,迷迷瞪瞪道:“谁?”
燕明卿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
听了这话,秦雪衣一个激灵,登时醒过神了,这地方是绿玉悄悄给自己说的,若是被人发现,说不定会连累了她。
想到这里,秦雪衣立即弹起来,把面前这人的嘴给捂住了,那人手用力,似乎想把她给推开,秦雪衣急了,轻声哄道:“嘘嘘,你别嚷嚷,别嚷!”
那人果然没嚷了,也没动了,秦雪衣大松了一口气,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人软化的态度,应该是个能讲道理的人,遂好声好气道:“姐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那人:……
秦雪衣见她在听,便继续道:“我以为这里是个闲置的院子,就借着睡一晚上,天亮了我就走。”
片刻后,那人动了动,压低声音道:“这是我睡的地方,谁跟你说闲置的?”
秦雪衣有点疑惑,但也来不及多想,生怕连累了绿玉,她眼睛一转,道:“我见没人,不就以为是闲置的么?是你的正好,姐姐,这么大的床,你一个人睡着不寂寞吗?两个人睡才暖和啊!”
她说着,又往床里面拍了拍,道:“我就占一小块地方,晚上睡觉也规矩,不打滚,不磨牙,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在这里睡一晚上吧,天一亮我就走。”
那人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何不在自己住的地方睡?”
秦雪衣委屈道:“我那里哪能睡啊?屋子八面漏风不说,大冬天的让我睡竹榻,都快冷死了。”
她见那人又不说话了,就当她答应了,自己主动往床里退去,拍了拍软绵绵的枕头,殷切地招呼道:“姐姐快来睡啊。”
那人:……
秦雪衣见她不动,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索性将她拉了上来,按倒在枕头上,又贴心地给她盖好被子,笑眯眯地调侃道:“姐姐若是怕冷,夜里可要告诉我呀。”
紧接着她便自个儿躺好,盖上被子,却觉得身边的人浑身僵硬,躺在床上好似一块木头似的,便好奇道:“姐姐,你睡不着吗?”
那人嗯了一声,秦雪衣原本睡到一半被惊醒,这会儿又不困了,道:“既然睡不着,我们就来说说话吧,我叫秦雪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顿了一下,才答道:“我叫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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