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任务是搀扶着嫔妃们从奉天殿出来,然后乘上各自的鸾驾,到时候若是走错了,那可不仅仅闹笑话这么简单。
所以每个人都在宫女的引领下,将前前后后绕了七八圈,又记下各自的点位,这才重新被带回了偏殿。
半路上正撞见焦顺往奉天殿赶,两下里远远瞧见,王夫人便忍不住脚下一顿。
薛宝钗原本垂跟在后面,见王夫人停下脚步远眺,她也忙收住脚顺势望去,却正和焦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宝钗先是与他坦然对视了片刻,然后垂下头轻轻推了推王夫人的胳膊。
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又迈步朝前。
等回到偏殿后,她没话找话的问:“宝丫头,你说昨儿他让人传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宝钗扫了王夫人一眼,澹然道:“等见着娘娘再论不迟。”
虽然这儿媳妇的态度依旧冷澹,但对于王夫人来说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当下她正准备再接再厉,不想斜下里突然就爆了激烈的争吵声。
循声望去,却是周家太太与人撕扯了起来。
却原来周家正是容妃的娘家,这回嫔妃以上都获准申报陪同,唯独周家不在此列。
这周夫人本就忐忑憋屈,偏又撞上有人刻意阴阳了几句,一时就闹了起来。
王夫人想到自家女儿的处境,忍不住就有些兔死狐悲,叹道:“真不知这容妃到底犯了什么忌讳,听说这许多天就只在灵堂里出现过一次,现如今连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这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薛宝钗澹澹的回了一句,道:“太太还是先关心关心眼下吧。”
王夫人虽莫名碰了个软钉子,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容妃压根不可能与自家有什么交集,与其关心她的死活,还不如多考量一下自身当下。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再不理会周家那边儿的热闹。
事实上这热闹也没持续多久,闹事的双方就被分开了,主动挑事的受了严厉斥责,那周夫人更是几个宫女裹挟着出了偏殿,也不知是被带去了何处。
约莫辰时前后,就听九支拖地长号嗡嗡作响声震四野,命妇们急忙按品阶出了偏殿,乌压压的跪伏在御道右侧。
王夫人等报了名的外戚,则是在宫女的引领下直奔正殿灵堂,进殿后,又贴墙根儿绕至自家娘娘身后垂手侍立。
相比于数量众多的妃嫔,对面的男丁少的出奇,除了太子和忠顺王,就只有两位阁老、礼部尚书、以及焦某人在场——当然了,若是算上不带卵子的,那可就多了。
眼见各就各位,忠顺王上前向太后请示了一番,便当仁不让的站到了牌位前,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悼文,抑扬顿挫的诵念起来。
期间众人尽皆低声呜咽,等到悼文念完,哭声陡然变大,外面群臣命妇们也纷纷呼应,一时殿内殿外哭声震天。
这时王夫人和薛宝钗,忙照着先前演练的跪倒在贤德妃身侧,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吉时已到,起棺!”
随着礼部尚书一声吆喝,三十二个年轻宦官一拥而上,将硕大的金丝楠木棺椁被缓缓抬起。
与此同时,皇后领衔的高阶嫔妃们,纷纷撕心裂肺的向棺椁伸手抓去,似是要奋不顾身螳臂挡车,最终又在娘家人的‘拼命’阻拦下功败垂成。
直到那棺椁被抬出了门,声嘶力竭的嫔妃们这才消停下来,边哭边在左右的搀扶下跟着向外走去。
焦顺也得了类似的差事,不过他身量过于魁梧,对比年仅八岁的太子,所谓的搀扶就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忠顺王在一旁瞧见,不由暗暗鄙夷:八岁太子,如何治天下?
一路吹吹打打哭哭啼啼。
棺椁走的是御道正门,而随性送葬的马车则是另有通路,直到来到太和门前的广场上,两下里这才逐渐合流,而同时合流的,还有两千五百名白袍白甲的龙禁卫官兵。
“王爷。”
周谟悄悄凑到近前,接替了搀扶忠顺王的宦官,悄声耳语道:“护送太子车架的,确实是宋千户的人没错。”
忠顺王最后一丝担心顿时烟消云散。
送葬的队伍如何出宫、如何出城、如何赶奔西郊帝陵,且不细论。
却说等终于安安稳稳坐上了马车后,薛宝钗见除了自己与王夫人,便只有抱琴在车厢里服侍,于是立刻对贾元春道:“娘娘,昨天焦大人让三妹妹传话,说是让咱们务必跟紧皇后娘娘的马车。”
贾元春原本正拉着母亲嘘寒问暖,听了这话,立刻神情一肃,追问道:“除此之外,他可还曾说过什么?”
宝钗摇头:“三妹妹说只有这一句。”
贾元春闻言不由泛起了滴咕,蹙眉道:“这应该是在提点咱们,可他又为什么要绕这个弯儿?三妹妹近来见我,应该比见你们要容易才对。”
“这……”
王夫人下意识看了眼宝钗,她琢磨着这应该是焦顺在刻意向宝钗示好,但这事儿却不好跟女儿挑明,于是含湖道:“或许是他另有什么考量吧。”
贾元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便命抱琴去交代给车夫。
等抱琴小心翼翼绕至前面,元春便又顺势问:“前些日子,母亲传信说是事情已经办妥了,却不知焦大人是怎么应下的?又准备何时出面?”
“这个……”
王夫人又忍不住看了眼宝钗,然后才道:“畅卿未曾细说,但他肯定是会帮忙的,若不然也不会特意提点咱们。”
元春显然并不满意这个闪烁其词的回答,索性又追问:“母亲可曾许诺下什么?”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