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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力满闻听此言,表示坚决不同意:“不可以不可以,你一开枪的嘛,那个枪声嘛,就把藏在城里的野兽嘛,都吓跑了,它们跑出去,就会被活活埋在魔鬼的黑沙暴里的嘛。咱们和那些动物们一样的嘛,都是胡大开恩,才能来这里躲藏嘛,你不可以这么样的。”

胖子说:“得了得了,您赶紧打住,我不就这么一说吗,招出您这么多话来,我接着吃肉干行不行?不会连肉干都不让咱吃吧?”说罢从包里取出肉干和罐头、白酒,分给众人吃喝。

在大沙漠中亡命奔逃了多半日,现在被沙暴困在这无名古城的废墟中,除了胖子和安力满老汉之外,其余的人都没心情吃东西。我关心陈教授,就属他岁数大,在沙漠里缺医少药,可别出点什么意外才好。我拿着装白酒的皮囊,走到陈教授身边,劝他喝两口酒解解乏。

Shirley杨和郝爱国扶着陈教授坐起来,学生们除了轮到去屋顶破洞旁放哨的楚健以外,也都关切地围在教授身边。

陈教授好像已恢复了过来,喝了口酒,苦笑道:“想想以前在野外工作,后来被关在牛棚里三年多,又到劳改农场开山挖石头,什么罪没遭过啊,也都挺过来了。如今老啰,不中用了,唉,今天多亏了胡老弟了,没有你,我这把老骨头非得让沙暴活埋了不可。”

我安慰了他几句,说我不能白拿杨大小姐那份美金,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您老要是觉得身体不适,咱们尽早回去,还来得及,过了西夜古城,那就是黑沙漠的中心地带了,环境比这要残酷得多,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陈教授摇头,表示坚决要走下去,大伙不用担心,这种罕见的大沙暴百年不遇,不会经常有的,咱们既然躲过了,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正要再劝他几句,Shirley杨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对我说道:“胡先生,以前我觉得你做考古队的领队,实在是有点太年轻,还很担心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今天我终于知道了,这个队长的人选非你莫属。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咱们领教了大自然的威力,队员们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挫折,我希望你能给大伙打打气,让大家振作起来。”

这倒是个难题,不过掌柜的发了话,我只能照办了。大伙围在一起吃饭,我对大家说:“那个……同志们,咱们现在的气氛有点沉闷啊,一路行军一路歌,是我军的优良传统,咱们一起唱首歌好不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莫名其妙,心想我们什么时候成军人了?我军的优良传统跟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唱歌?一时谁也没反应过来。

我心想坏了,又犯糊涂了,怎么把在连队那套拿出来了,于是赶紧改口道:“不是不是,那什么,咱们聊聊天得了,我给你们大伙汇报汇报我在前线打仗的一件小事。”

大伙一听我要讲故事,都有了兴趣,围得更紧了一些,边吃东西边听我说:“有一次,我们连接到一个艰巨的任务,要强行攻占306高地,高地上有几个越南人的火力点,他们配置的位置非常好,相互依托又是死角,我军的炮火不能直接消灭掉他们,只能让步兵硬攻。我带的那个连是六连,我们连攻了三次,都没成功,牺牲了七个,还有十多人受了伤。我们连是全师有名的英雄连,从来没打过这么窝囊仗,战士们非常沮丧,打不起精神来,我正着急呢,忽然团长打来个电话,在电话里把我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说你们连行不行?不行把位置让开,把英雄连的称号让出来,团里再派别的连队上。我一听这哪行啊,把电话挂了,就想出一个办法来,我对战士们说,刚才中央军委给我打电话了,说邓大爷知道了咱们六连在前线的事迹了,老爷子说六连真是好样的,一定能把阵地拿下来。士兵们一听,什么?邓大爷都知道咱们连了?那咱可不能给他丢这脸,当时就来了劲头,上去一个冲锋就把阵地给拿了下来。”

考古队的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有点激动,纷纷开口询问在前线打仗详细的情况。

我对大伙说:“同志们,我说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没有什么困难是能阻拦我们的,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只要能战胜自己的恐惧,只要咱们克服掉自己的弱点,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我的一番带动之下,先前那番压抑沉闷的气氛,终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外边的大沙暴虽然猛烈,这些人却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吃完东西之后,轮到萨帝鹏去接替楚健放哨,我和胖子去收拾墙角那具遇难者的人骨,就那样把它摆在那,屋里的人也不太舒服,睡觉前,先把这具人骨埋了比较好。

现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不可能埋到外边去,只能就地挖开沙子。挖了没几下,工兵铲就碰到了石头,我觉得有些古怪,这屋子很高,几百上千年吹进来的黄沙堆积得越来越高,怎么才挖了几下就是石头?

拨开沙土观看,那石头黑乎乎的,往两侧再挖几下,却没有石头,郝爱国等人见了,也凑过来帮忙,一齐动手,挖了半米多深,细细的黄沙中,竟露出一个黑色石像的人头。

这人头足有常人的两个脑袋加起来那么大,眼睛是橄榄形,长长的,在脸部的五官中比例太大了,显得不太协调。头顶没有冠帽,只绾了个平髻,表情非常安详,没有明显的喜怒之色,既像是庙里供奉的神像,也像是一些大型陵寝山道上的石人,不过从石像在这间大屋中的位置判断,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点亮了一盏汽灯,陈教授看了看,对郝爱国说:“你看看这个石像,咱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郝爱国戴上近视镜,仔细端详:“啊,还真是的,新疆出土过一处千棺坟,那墓中也有和这一模一样的石人,眼睛非常突出,异于常人,这应该是叫巨瞳石像。”

在新疆天山、阿勒泰、和田河流域,以及蒙古草原的各地,都发现过这种巨瞳石像,关于石像的由来,已不可考证,曾经有学者指出这应该是蒙古人崇拜的某个神灵。根据史册记载,忽必烈在西域沙漠中有一处秘密的行宫,称为“香宫”,最早这种石人的雕像就供奉在香宫里面。但是后来又过了些年,随着几座年代更为久远的古墓和遗迹被发现,也从中发现了巨瞳石人像,这就推翻了“香宫”的假设。有人说这是古突厥人遗留下来的,到最后也没个确切的说法,成了考古史上众多不解之谜中的一个。

考古队中的几个学生从没见过巨瞳石像,掏出笔来在本子上又记又画,商量着要把下面的沙子挖光,看看石人的全身。郝爱国给他们讲了一些相关的知识,说今天大伙都累了,先休息吧,明天等沙暴停了,咱们清理一下这大屋中的沙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换了个地方,挖开黄沙,把那具遇难者的尸骨埋了,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来历的东西,连个简易的墓碑都没法给他做,唉,好好的在家待着多好,上沙漠里折腾什么呢,就在此安息吧。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外边的黑沙暴依然未停,反而有越来越猛的势头,说不定还会刮上整整一夜。

除了放哨的萨帝鹏之外,其余的人都用细沙子搓了搓脚躺进睡袋休息了,这是跟安力满学的,在沙漠里,水是金子,洗脚只能用细沙子。我找到在房顶破洞下的萨帝鹏,让他先去睡一会儿,我来替他放哨。

我坐在墙角,把运动气步枪抱在怀里,以防突然有野兽突然蹿进来伤人,一边抽烟一边听着外边的风声,一想到陈教授他们还要接着往沙漠深处走就让人头疼,谁知道那黑沙漠的深处潜藏着多少危险的陷阱。今天遇到大沙暴,而队员们没出现伤亡,这绝对可以算是奇迹了。

我想得出了神,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风声还是那么大,像是无数魔鬼在哭号,不时有沙子落进屋顶的窟窿,这风再不停,怕是前边的破城墙就要被沙子吞没了。

这时我发现Shirley杨醒了,她见我坐在墙角放哨,就走过来,看她那意思是想跟我说话。平时,我很少跟她交谈,主要是因为她跟胖子俩人不太对付,互相看着都不太顺眼,所以除了必要的交流,我们不怎么跟她说话,说戗了她扣我们点钱,那也够我们受的。

出于礼貌,我跟她打个招呼,Shirley杨走过来问我:“胡先生,你也去睡会儿吧,我替你两个小时。”

我说不用了,等会儿我叫胖子替我的岗,我让她再去接着休息,她却坐在了我的对面,跟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起来。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她,为什么非要找那座古城,也许那座城市早就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见过,她父亲和那几位探险家,未必是死在那座古城里了,在沙漠中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想找到那些迷路的遇难者遗体可真是太难了,而且这片黑沙漠里还存在着很多解不开的疑团。我曾经看过一些小报,上面说有三个探险家也是来这里探险,然后失踪了,隔了很久以后,人们在沙漠的边缘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这三个人都是脱水死亡的,奇怪的是他们的水壶里还装着多半壶的饮用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们人类对沙漠的了解太少了,沙漠中的动植物种类很多,有些属于未经发现的物种。咱们尽力找也就是了,就算找不到,也不用太过自责。

Shirley杨点点头:“胡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始终坚信我父亲他们找到了精绝古城,因为自从他在沙漠里失踪之后,我不止一次地梦到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口悬着一具大棺材,棺上刻满了鬼洞文,还缠了很多大铁链,棺材上面还趴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但是我看不清它是什么,每次都是极力想看清楚,那棺材上的究竟是什么,可是一到那时候,我的梦就醒了。这半年多以来,我几乎每一晚都梦到同样的情景,我相信这是我父亲给我托的梦,那棺木一定是精绝女王的。”

我心想怎么美国人也这么迷信,还信托梦的事,但是看她神色郑重,也不敢说出反驳她的话来,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岔开话题,问她那精绝国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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