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運昌毫無反應,繼續說下一題。
蘇鑫和沈榷走後方,蘇鑫頗有不解,「運昌現在幫謝立補習嗎。」
沈榷想起蘇鑫剛剛的告白,怕他誤會好友趕緊補充,「他們是單純的金錢交易,你不要想多。」
蘇鑫聞言不置可否,嘆氣道,「你們剛才果然聽到了吧。」
沈榷沒有接話,他想了想才告訴蘇鑫,「我和謝立都講義氣,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
蘇鑫只好感謝。他看著前方並肩的兩人說,「我從沒見過運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和人這麼親密。」
其實這點沈榷也認同。陶運昌和他同班一年半,都不記得有說過幾句話。除了蘇鑫和程宇,他再沒親近朋友。老師愛找他管紀律,正是源於疏離感占了主導。
「大概是謝立成績太差,陶哥被震驚了。」沈榷大膽分析。自從有一次他看了謝立的數學試卷,才對友人的成績之爛有了深刻的理解。
「是嗎。」蘇鑫回憶道,「以前十四班那個學生的成績也差,但我沒見運昌這麼認真。」
沈榷想,這繳的學費不是一個等級,爛的也不是一個等級啊!但陶運昌和謝立在前面他也不好說,只好小聲安慰蘇鑫,「你放心,謝立說過他不喜歡陶哥這種冰箱款的。」
蘇鑫聞言臉一紅,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榷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相信謝立,還不相信陶哥嗎。」
蘇鑫望向陶運昌。陶運昌給謝立講題的表情平淡,但可以從長久的等待里,看出他的耐心。
蘇鑫從不覺得陶運昌是個耐心的人。當自己能快反應時,陶運昌常常投來讚賞的目光。他也欣賞所有思維敏捷,記憶力精確的同學。陶運昌總是混在優秀的人里,也是其中最耀眼的一個。
蘇鑫想,或許這只是他未發現的,陶運昌偶然的善良。
四人三言兩語聊著,勉強吃完飯,走到約定地點集合。帶隊教師領學生們參觀完特色學院,紀念館和展覽館,時間幾近傍晚。
學校安排的住宿地點在後山腰上。老師一宣布上山,學生們一陣歡呼。畢竟珍貴的郊遊才是努力學習的贈品。
大巴車載著學生們來到學校的招待所。招待所外觀雖老舊,但內里卻素雅乾淨,有上世紀的質樸感。
謝立四顧,學生們正在討論分房話題。房號是老師隨機分配,陶運昌在堂廳中央報名字取房卡。沈榷被安排和二班的朋友一屋,蘇鑫分到本班一個文靜的男生。
陶運昌喊完一圈,沒有報到謝立的名字。謝立想,可能插隊的得自擔住宿。他便走過陶運昌身邊,準備去前台開房。
陶運昌冰冷的聲音叫住他,「你名字是後來添的,所以和我住一間。」
謝立說不清聽到這句話時的感覺。
他的心就好像是藏在海底的火山,驀地噴發以至於引起了情緒的海嘯。
怎麼會突然變這樣?他以為這座火山從頭到尾都應該是死的。
陶運昌見謝立驚訝,搖搖房卡說,「不想住可以找人換,學校要求不嚴格。」
沈榷遊蕩過來,問謝立,「要換嗎?我無所謂。」
「不換。」謝立堅定道。沈榷被這衝勁嚇一跳,謝立自覺失態,趕緊說,「我是還有題目要問樓長。」
「怎麼這麼用功,考得好有獎勵?」沈榷狐疑道。
「是,是啊,我媽說考得好給我買那雙限定的鞋。」謝立趕忙糊弄,似乎想和陶運昌住一間是一件機密事件,絕不能透露分毫。
「這麼好啊。」沈榷羨慕道,他也同意為了那雙鞋,付出挺值得。
蘇鑫站在一旁幾欲張口,但見陶運昌沒有提出異議,便沒有上前。
分完房間,謝立跟陶運昌去放行李。陶運昌刷開標間的門,問謝立,「還有什麼題目要問?」
謝立除了下午那張數學試卷,什麼題目都沒帶。他支吾著半天沒吐出一個詞,陶運昌放下書包,走近他。
他走的有些太近了,幾乎只有一拳的距離,垂下眼眸淡淡地看謝立,然後說,「你很想和我住?」
謝立的心思被猜中,一瞬間紅暈浮上臉,他身上都冒汗,卻壓制不住,只得低頭掩飾窘迫,「不是。」他勉強道,「我剛剛有想問的,但一下子忘了。」
「哦。」陶運昌聞言向後退了一步,沒再緊逼,只說,「那你好好想想。」他就靜靜站在謝立面前,一直等待謝立說出不存在的題目。
幸運的是,謝立的手機突然響了,謝立如逢救星,趕緊接起來問,「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很熱情的髒話問候,又告知謝立幾點幾分在市立大學后街的網吧見面,一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謝立這才想起來,因為要回市里,昨天聯繫了以前一起鬼混的朋友,大家都說要接謝立喝酒打遊戲,謝立二話不說全應下來。
今日白天活動太明亮,以至於把夜晚給忘了。窗外的黑幕慢慢落下,屋裡的小黃燈也愈發溫暖。
謝立看向陶運昌,突然覺得不真實。陶運昌雖然嘴壞,但他始終是站在光下的。會考進市立大學的建築學院,會有一樣優秀的同學朋友,會有光明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這些謝立全沒有。
謝立應該呆在打群架的暗巷裡,應該利用人性的歉疚,無度地向分裂的父母索取物質,應該是夢想著把擴耳戴到15號的自殘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