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立瞥他一眼,賭氣說,「因為不想輕易忘記痛苦。」他見陶運昌並無意嘲笑,反而眼裡流露出認真,只好小聲地說了實話。「疼會感覺還活著。」
陶運昌不解地望向他,等待說明。
謝立想說,如果帶著擴耳器,一疼起來就會忘掉在私立里被孤立的痛苦,會忘掉媽媽出賣相貌養大自己的事實,會忘掉謝飛放棄撫育自己的憤恨。。。但這些話太過矯情,他說不出口,只想隨便扯個理由敷衍過去,不再又丟人。
「你應該嘗試運動,可以刺激大腦,調整情緒。」陶運昌觀察著謝立的變化,給出實際的建議。又柔聲道,「也可以善待自己一點。」
「我覺得擴耳很帥的。」謝立面對友善的陶運昌有些無措,辯駁的氣勢全無,像在逞能。
「那個終歸是傷害。」陶運昌雖然還在安慰謝立,卻覺得更困了。他輕聲問他,「你說對不對呢?」
陌生的溫柔如水傾瀉,謝立沉浮其中沒了方向。自從他開始帶擴耳器,身邊就有各種聲音。有人說帥,有人說不正經,有人建議他看心理科。只有陶運昌說他在自殘,明確地管束他,溫和地去勸導。像永遠缺位的家人,真心相待的朋友。
謝立低著頭,抓緊屈服前最後的防線,悶聲道,「為什麼我要聽你的?承諾書上說只管學習不是嗎。」
陶運昌若有若無地聽著,莫名的倦意像浪潮,徹底襲來。他怎麼也沒想到,和謝立聊天還有催眠的功效。
他慢慢沉下身,回應的溫和又強勢,「你可以不聽,但我希望你不要戴。」
陶運昌在旋滅壁燈前,靜靜地看向謝立,語氣依然很淡,眼底也迷離。
「你不戴也漂亮。」他輕聲說完,標間的一側就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謝立呆坐在另一側明亮的頂燈里,似乎第一次明白了,心跳如鼓的滋味。
第32章32。
「小立最近真不對勁。去給他退鞋,店員確認時說是44。5碼的。他買大兩碼半的鞋子幹什麼啊?最近的流行嗎?
不過收到了孩子送的花,哎。真是又能惹事又會哄人。」
2o16年3月5日
陳美娟
13。
次日謝立粘在溫暖的被子裡,不情願地去摸床頭柜上的手機。待他眯眼看清時間,猛地翻身而起。
房間的窗簾關著似黑夜,一旁的床上整潔乾淨,幾乎讓他懷疑昨晚的一切是夢。
打開社交軟體謝立的心才落下。沈榷撥了五個未接電話,通知他看日出。最後一條留言語氣無奈,「陶哥說喊不醒你,你就睡吧,豬。」時間顯示的五點十五分。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多。
謝立放下手機去浴室洗漱。梳洗完,他捏著擴耳器遲疑了一會兒。想到陶運昌昨天說的「不戴也漂亮」,他看向鏡子審視自己。
漂亮對謝立來說是個平淡的詞語,他從小聽太多。鄰里說,同學說,連沈榷都說「你抽菸漂亮像拍電影」。謝立本以為對這個詞完全免疫,直到被陶運昌提及。
他右耳上的耳洞自然狀態下也已擴開,不配帶飾品是很實在的一個孔。殘缺,並不好看。謝立把擴耳戴上。對比剛才誇張太多,有匪氣,不清秀。他猶豫一會兒又把擴耳摘了,反覆地看鏡子裡,做不出戴不戴的決定。
房門突然嘀嗒一聲,被掃開了。謝立下意識把擴耳器放進托盤的角落,裝模作樣地梳頭。進來的不是陶運昌,而是沈榷。
「你居然才起來,我們看日出山都爬完,早餐也吃了。」沈榷靠在浴室門口看鏡子裡的謝立,問他,「你現在去餐廳嗎。」
「為什麼你有門卡?陶運昌呢。」謝立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失落問。
「陶運昌和蘇鑫在餐廳,我要了房卡特地來找你。」沈榷又說,「我問過了,咱們等會兒跟著大家下山,之後的活動就不參與了,直接打車回鎮南,晚上堵人去。」
謝立收斂情緒,念及今日要事,莫名有一絲牴觸。但答應過兄弟的事,沒有反悔的理兒。他未遲疑太久,「沒問題。」又說,「我跟你混。」
沈榷拍拍謝立手臂以示默契,他攬著謝立出門時突然說,「怎麼感覺你今天有點不同。」沈榷觀察謝立疑惑的臉良久,恍然大悟道,「你沒帶擴耳器,怪不得。」
謝立聞言一愣,試探地問道,「不戴會有很大差別嗎。」
「會。」沈榷又看了看謝立說,「不戴很乖。」
謝立不屑地撇嘴。他討厭這個形容,對狗才會用乖。
沈榷打量完謝立補充,「以後還是戴著吧,你長的實在沒氣勢,不像能混的。」
「滾啊。」謝立揍了沈榷一記虛拳,沈榷躲開。兩人你追我趕地跑到了餐廳,被帶隊老師看到要他們不要打鬧,才老實下來。
謝立自助選完食物,在大廳靠窗處發現了陶運昌和蘇鑫。走近一些注意到,他倆沒吃東西在喝咖啡聊天,謝立對沈榷說,「你記得把房卡還給陶運昌。」
沈榷贊同,和謝立走到了陶運昌的餐桌旁,把卡遞了過去。
陶運昌抬眼,難得沒有平日早自習里的慵懶,眼睛黑亮,精神也不頹靡。他接過卡問謝立,「起來了?」
謝立點頭,順勢把餐盤放在了桌上。陶運昌盯著他看,眼神掃到了耳垂上,停頓一下,便向里挪了一個座位,對謝立說,「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