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運昌問價格,謝立說了一個數字。陶運昌聽了若有所思。謝立好奇,想問他是否有意,但手機響了。
謝立接起來,是警員程宇,他按了免提。
「現在陶建成被歸為疑似被侵害失蹤人員,這個案子會交給刑偵,明後天有人專門聯繫你。」程宇說了大概,謝立問他有什麼發現。
陶運昌則仍在觀察小樓的建築情況,從窗戶外往裡看。
「現在皮衣上和繩索上都只檢驗出陳阿姨的指紋,繩子上有一枚陌生指紋,比對過,不是陶運昌強調的,那位蔡老畫家和王局長的。」
程宇頓了頓又問道,「你知道陶建成和陳阿姨是初中同學嗎?」謝立聞言茫然,「我媽和陶叔?」他問同樣走過來,有些困惑的陶運昌,陶運昌對著電話說,「還有什麼線索?」
「你也在啊?」程宇放心道,「那我一起說了。陶建成失蹤的最後出現地,就在蔡老畫家給陳阿姨借住的房子,所在的小區里。」
陶運昌嚴肅道,「除了陶建成有拍到相關的人嗎?」
「沒有,那是個老小區,後門的監控是擺設。」程宇有些遺憾,又說,「現在幾乎可以確定,陳阿姨和陶叔失蹤有關聯。」
謝立頭腦脹痛,問他,「可我當時查陶叔失蹤的最後消失地是市火車站。」
陳宇贊同說,「是陶運昌提供了蔡老畫家的房屋地址,才抓取查到的。」
謝立想起那份房屋贈予協議,陶運昌似乎翻過。他鬱悶地向程宇道謝,掛了電話,迷茫地問陶運昌,「你知道陶叔和我媽是舊識?」
陶運昌點點頭,細小的雨水落在他身上,空氣清,似乎人也看得更清楚。他說,「知道他們有糾葛,但不知道是初中同學。」
謝立感覺只有自己被蒙在鼓裡,恨恨地問,「你怎麼知道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陶運昌見雨又變大,撐起傘,走近謝立,謝立想退,卻被他認真的眼神定住。
「陶建成說自己找過陳阿姨很多次。當時你也在場。穿灰色羽絨服,左胸口有一個蜘蛛俠貼紙。牛仔褲捲起來,米色運動鞋。」
陶運昌看著完全茫然的謝立道,「六歲時知道的,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第18章18。
謝立說他記不得陶叔當時說的話了。
頭的沉重轉換成痛感。謝立想說,但我記得那時候的你。有點矮,很神秘。可話未出口,眼前一陣發黑,站不大穩。
陶運昌反應快,支住謝立摸他前額。放開手,把身上的夾克脫下,要謝立穿上。
謝立知道在發低燒,嘟囔著穿上。衣服上還殘存溫度,讓發冷的謝立感到暖。
「先去市里,我媽的公寓裡有藥。」謝立迷糊著指揮,想去開車,陶運昌拿過他的鑰匙,問,「到公寓要多久?」
「三十五分鐘吧。」
「那我來開。」陶運昌將謝立塞進副駕,規劃路線重上路。
離開前,他在後視鏡里瞥了一眼灰色小樓,並未有留戀的意思。
陰雨天的禍不單行總是常事。
車從廠區開出十分鐘不到,竟在人跡罕至的市郊拋錨。陶運昌下車探查情況,大致是被尖銳物爆了胎。後備箱掀開無備胎。他倚著車門打救援電話,接聽人員說,他們所在的路段即將下冰雹,短時間不便到達。
陶運昌透過副駕駛的窗,看發燒沉睡的謝立。他靠頸枕上像昏死過去。陶運昌心焦,小跑著去街邊找援助。
所幸運氣不再壞。
臨街走五百米,樹蔭里出現了一家家庭旅館,一間市,還有一方小診所。
陶運昌問謝立能否步行,謝立見他冷淡,硬說可以,歪歪斜斜進了診所。醫生說只是普通感冒,給謝立開了藥,告知他可以在病床上躺一會兒。
謝立嫌棄床小,不干。問陶運昌,「旁邊是有旅店嗎。」
陶運昌說有,又說條件一般。謝立拿著藥,晃晃悠悠道,我得去旅店睡一覺再走。
陶運昌沒意見,去隔壁旅館開了一間雙床房。
旅店簡陋,是民居改造,謝立刷卡進去,正對一扇大窗,一個住宅常配的晾衣陽台。十多平的小房間勉強塞下兩張床,過道逼仄,電視下擠出一方窄桌。
陶運昌環視衛生間,很厭棄。他進屋沒多久消毒噴霧全用光。謝立無暇顧及衛生,吃完藥,窩進被子呼呼大睡。
謝立頭掛冷汗,被子蓋的緊,呼吸重。陶運昌望向窗外。下午一點不到,天黑如傍晚,空氣都是濕的,房間裡有霉味。拉上窗簾,聽見遠雷驚起,不一會兒暴雨又落下來,像是砸下儲存了整個冬天怨恨。音量愈大,謝立反覆翻身,睡的不安穩。
陶運昌靠床頭閉目細思,臉上滿是疲憊。他很久沒有這麼累過。監獄裡聽從命令,工地上埋頭做工,皆是規律的,往復的麻木。
如此無痛無癢地生活著,直至與謝立重逢。
想到謝立讓他痛苦,讓他勞累,讓他自傳式的記憶開始載,讓他得靠藥物維持平和。
可是。
沒有可是。
陶運昌說服自己,不能再次和他深交。
陶運昌沒想到會這樣睡著。
醒來時雨還在下,他輕按太陽穴起身,謝立卻窩在角落,做讓他更為頭痛的事。
謝立坐在床沿,拿著一整瓶白酒,咕嚕嚕往嘴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