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婵摇摇头,在他手心写字:睡不着。
小哑巴还撒谎,方才困得直接趴桌上了,怎么会睡不着?但见她如此紧张惶惶,半点离不得人,迟长青只觉得心疼,声音更是缓和温柔,道:“既然睡不着,就起来吃些东西吧,晚上可吃了饭?”
洛婵又摇头,她被带过来这么久,起初是害怕,不觉得饿,这会儿迟长青一提起,肚内倒真是空空如也了,又写字:饿。
一想到那些人竟然一晚上都没给她吃东西,迟长青心中便是一股无名火起,甚至想立刻提剑去将那些人都杀了罢了,但理智制止了他,迟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些怒意,温声道:“你坐着,我去给你拿。”
洛婵便果真乖乖坐在床上,看迟长青将托盘拿过来,上面放着包子馒头、米粥咸菜等吃食,迟长青端起粥碗要喂她,洛婵微微红了脸,连忙伸手去接,示意能自己吃,迟长青却不给,挪开了手,一本正经地道:“若是洒了怎么办?今晚就没被子盖了。”
洛婵一听,果然服了软,见她不再坚持,迟长青便舀了一勺粥,轻声道:“张嘴。”
自长大后,洛婵就没再叫人喂过饭了,这会儿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心中却又生出几分熨帖之意,平心而论,有人对她这样千般万般好,她自然是开心的。
一碗粥喂完,洛婵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她实在困极了,睡眼迷蒙地看着迟长青,连神智都不清醒了,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像是含着两汪水,像一只犯困的猫儿,强撑着不肯睡,迟长青见状既是心疼又是怜惜,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轻声道:“睡吧,我在这里,哪也不去。”
这话说出来,洛婵便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终于沉沉睡去。
迟长青坐在床沿,看着少女静谧的睡颜,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触手微温,如上好的暖玉,令人不舍得放开,他凝视良久,才俯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一如顶礼膜拜的虔诚信徒。
……
大约是有迟长青那一句话在,洛婵一夜无梦,待睡醒时,只觉得门口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是迟长青,还有一个陌生人,两人的声音不大,零星有几个字眼钻到耳朵里:“二公子……请……一叙……”
洛婵的意识逐渐回笼,听见迟长青答道:“我稍后自会过去。”
那人又报了落脚的地方,寒暄几句便走了,空气安静下来,洛婵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门又开了,沉稳而轻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床帐被略略掀开,一丝天光自外面照进来,洛婵懒洋洋地睁开眼,还把脸往枕头里藏了藏,如一只撒娇的小动物,换来那人轻笑一声,嗓音里带着笑意道:“懒猫。”
洛婵便扭过脸,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他,迟长青伸手拂开她颊边散落的鬓发,道:“饿了么?”
洛婵打了一个浅浅的呵欠,点点头,迟长青便将外裳拿过来,展开替她穿上,洛婵在他手心里写写画画:你的朋友,来了么?
迟长青看她眼中带着紧张的意味,遂道:“还没有,他方才派了人来告知我落脚处,等过会儿我便去寻他。”
洛婵便满怀希冀地望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子,迟长青不自觉笑了,拇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声音里是他自己也没发觉的宠溺:“带你。”
洛婵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欣喜不已,她忽然想起来,大将军似乎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请求,但凡只要她想,他一定会为她办到,洛婵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欢喜与感激,何德何能,她会遇到这样的人?
大约是因为心中的情绪过于激荡,洛婵竟觉得鼻尖微微发酸,眼圈也不由自主地微红了些,迟长青见了一怔,紧张问道:“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适?”
洛婵摇摇头,迟长青不信,道:“那为何要哭?还是昨日那些人欺负了你?”
洛婵仍旧摇首,抽了抽鼻子,拉过他的手写着:没有,我只是很欢喜。
迟长青失笑,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轻声道:“小傻瓜。”
洛婵微微红了脸,下意识窘迫地摸了自己的鼻尖,心里涌上一阵近乎战栗的感觉,像是要令她的魂魄都为之颤动,她不明白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满心满眼都是欢欣高兴。
迟长青见她这般,心中微动,略略低了头朝她靠近,声音轻轻,道:“这么欢喜?”
洛婵点点头,迟长青又笑,便逗她:“那就亲我一下。”
闻言,洛婵倏然就羞红了脸,迟长青是知道她的性子,故意逗她玩的,正欲直起身来,却不想自己的襟口被一只纤白的手揪住了,不许他动,迟长青惊讶地挑了挑眉,下一刻,便看见他的心上人红着脸凑上前来,在他的唇上轻而快地啄了一口,若鸟儿饮水一般,气息如兰,一拂即逝。
洛婵还是头一回这样主动,迟长青受宠若惊之余,立即顺手拉住了她,不许她退开,低着嗓音道:“就亲一下么?”
洛婵满面通红,还未来得及写字,就被面前这人按在怀里亲了个够本,这么一阵温存之后,迟长青才想起了正事,领着洛婵离了客栈,下楼时,一个身穿蓝布衫子小厮模样的少年候在那里了,见了两人来,未语先带笑,道:“迟老爷,主子派小人来请您了。”
这一声迟老爷听得洛婵忍不住侧目,迟长青表情微僵,上下打量那小厮一眼,道:“是陈二让你这么叫的?”
那小厮见他不高兴,立即轻轻自打了一个嘴巴,甚是利索地赔罪道:“是小人自作主张,您别生气。”
他是陈家的下人,哪里敢擅自做主这样调侃迟长青?迟长青一听便知是陈二那厮促狭于他,特意这般吩咐的,他倒也不会真的同一个小厮计较,只是扯了扯唇角,道:“带路吧。”
那客栈伙计还有些怕他,手里攥着抹布,远远地贴在墙边站着,眼睛都不敢乱瞟,跟送瘟神似的把他送出了客栈。
在去见陈二的路上,迟长青拉着洛婵,低声细语给她讲这位的来历:“他叫陈思远,他父亲你或许不知道,但是他的兄长你必然是听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