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迟长青眉头一挑,道:“王爷知道迟某回京的目的?”
秦瑜从容不迫地道:“知道,而且当年北漠之事,可以说,除了父皇与宫里头的那一位,再没有比本王知道更多的人了。”
迟长青握着茶盏的手指一紧,他抬眼看向对方,道:“愿闻其详。”
秦瑜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想了想,才道:“当年先帝尚未立太子,夺嫡之争,想必你有所耳闻,那时大皇兄尚在。”
迟长青颔首,先帝一生有过四个儿子,最小的那个夭折得最早,往上还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大皇子秦简,二皇子秦瑜,三皇子秦跃,盖因太后无所出,先帝便将大皇子放到她身边养着,但即便如此,太子未立,一切还未有定数,譬如太子之位。
朝中别有心思的官员们便分成了几个党派,各自拥护他们看中的人选,那时迟长青年纪尚小,又远在北漠,对其中详情并不清楚,只是隐约得知了几许苗头,直到父兄战败之后,只余下了他一人,迟长青这才终于嗅到了自后方朝廷飘来的血腥味,然而为时已晚,北漠戎狄进攻势大,他再无暇顾及其他,等一切平定下来之后,那些龌龊的阴谋痕迹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了。
迟长青派人暗中调查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多少头绪,不过若是秦瑜肯说,自是最好不过,至于真假暂且不做论定。
秦瑜道:“当年父皇在时,原是想立大皇兄的,而那时候拥护大皇兄的大臣也是最多,其中便有你的父兄。”
迟长青静静听着,秦瑜又道:“迟老将军那时虽然在北漠,但是与大皇兄偶有书信往来,此事朝中不少人都知道,昌平山谷一战之前,迟老将军写了折子,说戎狄有异动,恐怕深冬有战,遂请求朝廷拨军饷,此事传到朝中,父皇让大臣们商议,议了三日,拨出二十万石粮草,以供北漠作战。”
迟长青眉头一动,想也不想,便道:“不对,只有十万石粮草,且还是迟了很久才送来,那时戎狄已兵临城下了,因此粮草被劫,我与兄长一同领兵拦截,才抢下些许,不足五万石。”
秦瑜便道:“议事之时,大皇兄力劝父皇,确实说二十万石,父皇当时意动,岂料被高盛劝阻了,最后只发出了十万石粮草。”
他顿了顿,又道:“运送粮草的监军,亦是高盛的人。”
而高盛拥护的是三皇子,其中关系,不难推测,听罢这些,迟长青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凤目深暗,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说此事与当今有关?”
秦瑜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道:“后来北漠两次战败,大皇兄在朝中的势力弱了,又染了寒疾,药石无医,就此去了。”
大皇子一死,犹如树倒猢狲散,原本拥护他的那些大臣们要么告老还乡,要么转而拥护秦瑜与秦越,年初秦瑜出了意外,秦跃登基,成了新帝。
迟长青端起茶盏,将凉了的茶水送入口中,饮尽之后,这才慢慢地道:“我明白了。”
他看向秦瑜,道:“那现在说一说王爷的事情罢。”
第111章“秦跃不死,将军再难……
迟长青说出那一句话,便放下杯盏,静静等候,片刻之后,秦瑜才笑着开口,道:“本王所求之事,不过保全己身罢了,然如今的形势你也看见了,他疑心颇重,非杀我不可。”
他道:“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我亦不可能闭目等死。”
秦瑜摇起轮椅,慢慢到了窗前,他伸手推开了窗扇,清风霎时间吹入,楼下便是热闹的长街,人声鼎沸,遥遥传来,他背对着迟长青,继续道:“自古在帝王家,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之事,也是在所难免的。”
说到这里,他转过来,望着迟长青,道:“迟家三代为将,为国效忠,父辈兄弟拼死挣下的功勋,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将军当初拱手交付兵权之时,心中难道没有半点怨言么?”
“秦跃不死,将军再难重回朝堂。”
……
云台寺。
洛婵坐在禅房的廊下,清风自竹林间穿过,枝叶沙沙晃动着,婆娑的影子宛如一个轻浅的梦,不远处传来人声,一个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道:“惠通师兄,你们今天不用下山化缘么?”
另一个声音道:“今日不用,不悟师伯说了,另有事情交代,不必下山。”
“师兄师兄,你功夫那么好,跟元通师兄切磋的话,谁更厉害?”
原先那年轻的声音笑起来:“自是元通师兄更厉害。”
小沙弥不肯放过,继续追问道:“那和参通师兄比呢?”
“自是参通师兄更厉害。”
“啊……”小沙弥有些失望,道:“那就数你的功夫最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