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杨不肯走,道:“属下要看着将军脱险才走。”
迟长青也不劝他,扔下一句:“那你看着吧。”
他说完,转向旁边的洛婵,道:“可会凫水?”
洛婵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摇了摇头,迟长青也不意外,只伸手揽着她的腰身,道:“别害怕。”
没等洛婵听明白,便感觉到腰间的手臂一用力,她整个人就随之落入了水中,冰冷的河水迅速将她淹没,她下意识想呼喊,却喝了满满一口水,耳边传来迟长青的声音:“闭嘴屏气!”
洛婵吓得咕咚一下,把满口河水都咽了下去,听话地闭紧嘴,屏住呼吸,双手死死抓住迟长青的衣裳,看着一线弯月在粼粼的河面上跳跃摇晃,迟长青一手牢牢拥着她,一手划动,蹬水朝那月光而去,不慌不忙,洛婵的心便莫名安定下来,流水哗哗间,她听见耳边传来了青年的声音,十分冷静:“不要乱动,抓紧我。”
二月的河水冰冷,洛婵也不会凫水,她冻得浑身都僵硬麻木了,整个人全靠迟长青一己之力,一路游出了护城河,到了河的尽头,暗淡的月光下,洛婵看见了一道铁栅栏,横在了前方,将去路挡住了。
游不过去了,她的心顿时一沉。
岂料迟长青像是全然没看见似的,抱着她划了过去,伸手在那铁栅栏上摸索了片刻,微微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其中一根铁栏就被连根抽了出来,露出一人来宽的缝隙。
好大的力气。
洛婵有些吃惊地看着迟长青,他并没有注意,只是先将洛婵推了过去,简短道:“抓稳了,若松了手,就要被水冲走了。”
洛婵心里一惊,连忙照做,僵硬的手指将铁栏牢牢抓住,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用力过。
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铁栅栏,迟长青看了她一眼,少女瑟瑟缩缩地趴在那边,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一般,他忽然就起了一点恶劣的心思,忍不住就想欺负她,道:“我不过去了。”
洛婵懵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抬起明澈如秋水的眼眸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模样,让人想起冬日里那些洁白的雪,迟长青道:“你自己走罢。”
洛婵这回听明白了,她紧紧抓着那铁栅栏,眼里迅速聚起一点雾气,仿佛下一刻就要下雨一般,她嗫嚅着,像是开口说了一句话,却淹没在了哗哗的流水声中,迟长青问道:“你说什么?”
洛婵闭紧了嘴,她摇了摇头,整个人冻得僵硬了,双手却仍旧不肯放,黛眉轻蹙着,一双明眸像是会说话似的,只是看着迟长青,既没有求他,也没有松手,一如初次见面时的模样,让她跳舞,她就跳舞,要将她拖下去,她就垂着头,她无力反抗,却也不求饶。
迟长青有些好奇,洛稷那老狐狸似的人,也能养出一个这样的女儿,洛淮之奸猾,洛泽之狡诈,洛府整一个狐狸窝,竟然出了一只这样纯良无比的兔子,实在是件稀奇事。
河水冰冷无比,两人对峙着,迟长青原也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真的要抛下洛婵,但见少女这般模样,便道:“行了,你——”
话未说完,洛婵正好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迟长青从那一眼中意识到了什么,惊道:“住手!”
然而洛婵已松开了手,好在迟长青反应极快,伸手如电一般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没叫人给水冲走,岂料洛婵低头在他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那一口简直拼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浑身都无意识发起抖来,清晰地传到迟长青这边。
剧痛陡然袭来,迟长青的手略略一松,少女便如一尾游鱼一般滑开去,迅速被河水带走了,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影子一闪即逝,迟长青暗骂一声,用力捶在那铁栅栏上,砰地一声,整座栅栏都颤动起来。
他快速钻过那栅栏空隙,顺着河水往前游去,冰冷的水涌过来,迟长青突然想起,就算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第6章好看倒是真的,气性也挺大……
洛婵其实是会凫水的。
不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她幼时曾经在府里的湖边玩耍,一个不慎落入水中,当时周围没有下人,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她险些溺死了,生了一场大病,高热不退,差点没有救回来。
父亲甚至去求了旨,宫里派了御医来,各种人参汤药不要钱似的灌,才总算将洛婵的小命捞了回来,二兄十分后怕,要将那口湖给填平了,工匠都请了回来,最后却被大兄拦住,大兄要派人教洛婵凫水,二兄并不愿意,两人吵了一架,大兄说,府里有湖有水,难道外面就没有了?
二兄生气道,阿婵不必出府。
大兄反道,万一呢?
洛婵顺着河水往下,竭力使自己贴着河壁,心里一边想,大兄说的没错,今天就是那个万一了。
二月的河水冰冷刺骨,好在水流并不湍急,但即便如此,洛婵也仍旧呛了些水,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疼,手足僵冷,几乎要脱了力,也不知被水冲了多久,前方忽然一亮,清幽幽的月光洒落下来,照亮了一大片干涸的河滩,洛婵心里蓦然松了一口气,她本是硬撑着过来的,这会儿松懈了一瞬,便再也坚持不住,昏厥了过去。
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洛婵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她看见了大兄二兄,还有爹爹娘亲,他们站在河对岸冲她招手,二兄手里提着一盏灯,烛火幽幽,笑容明朗,大兄唤她的名字,语气温和宠溺:“阿婵,天黑了,回去吧。”
洛婵着急,她想要过河,却发现河上并没有桥,只好焦灼地呼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