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牵着宁如玉的手走进正屋,坐到靠右手边的黄花梨木镂空雕花榻上,仔细瞅着宁如玉白净的小脸,眉若远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挺直的小鼻子,小巧红润的嘴唇,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就是鹅蛋脸似乎又比前些日子瘦了些,看得人怪心疼的。
“瘦了,养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点肉,转眼又瘦了这么多。”徐氏叹息一声,秀美轻蹙,心疼地把宁如玉揽在怀中,怜惜道:“早就说不让你去书院了,一去就摊上六公主的事,真是把你害苦了,一想到你受的那些罪,我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这些天你都是怎么过?”
宁如玉靠在徐氏的怀中,娇美的脸上带着笑,为了不让她担心,一派轻松地道:“娘,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受啦,一切都还好,我也没受什么苦,多亏了武安侯相救和碧荷的照顾,我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还说平安,那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徐氏说着就去看她脚上的扭伤,缠着绷带也能闻到一股药味儿,想来当时伤得不轻。
宁如玉缩了缩那只受伤的脚,不好跟徐氏讲当时的情况,故意轻描淡写地道:“不就是跑路的时候扭了一下嘛,以后我会小心的,保证不会了。”
“还有以后?”徐氏眉毛都竖了起来,别看她长得很美,温温柔柔的模样,漂亮的人脸上带了火气也很吓人。
宁如玉害怕地缩了一下脖子,忙抱住徐氏的胳膊撒娇,连忙保证道:“没有以后了,没有以后了,我保证。”
徐氏也是心疼她,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儿,叹了口气,“你给我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吧。”
“都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宁如玉撇了一下嘴,六公主人都死了,不管她活着的时候有多讨人厌,死者为大,以前的过结也都随着她的死亡烟消云散了,当初看起来天大的纠结,如今想来都是无足轻重之事,并没有太多值得说道的东西。
徐氏却不这么以为,揽着宁如玉的身子,眼眶有些发红,柔声道:“你给娘说说吧,娘想知道,以前你很少回来跟娘说在书院里的事,就算说也都是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出了这回事,我都不知道你在书院里还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都是我这个做娘的太疏忽大意了。”
宁如玉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忙道:“这怎么能怪娘了,这是我自己不愿意说罢了,我在书院里其实过得很好的,所有的先生同学都很喜欢我,我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常常得到大家的夸奖,唯一的不好是六公主,可她本来就看谁都不顺眼,就跟有病一样到处惹是生非,这样的人哪里值得我记挂在心上还专门拿回来跟你们说,在书院里发生的值得拿回家来说的事,那必须是好事,不好的事我转眼就忘了,人的一生本来就活得很累很辛苦了,何必记得那些不好的事?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才最好,像六公主那样一天到晚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动不动就折腾,也是累得慌!现在更是连命都折腾没了,这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六公主真的是不作不死,这一回作了个大死,把命搭进去了。宁如玉想着摇了摇头,心情很是矛盾,像六公主这样的人,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可怜她了。
徐氏道:“你以后还是要把这些事都回来告诉娘,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你都要让娘知道,娘才会安心,你有事的时候,娘才能来帮你保护你。”
徐氏想起宁如玉这回出的事就心有余悸,还好没有当时就被七公主强行抓进宫去,要是真被抓进宫落入了淑妃娘娘的手中,现在很可能都没命了,哪怕侥幸保住了性命,人大概都废了,就算事后抓到了真的杀人凶手黄莺,宁如玉受的罪也只能白受了,想到此,徐氏更是抱紧了宁如玉,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如小时候一样融入她的怀中,由她保护她,替她遮风挡雨,承担一切风险,她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娘……”宁如玉埋在徐氏的怀里,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温暖,听着她砰砰有力的心跳,鼻子一酸,眼眶一热,顿时就滚下泪来。
上一世她的亲生母亲死得早,父亲又常年带兵在外,顾不上她,继母心思歹毒,佛口蛇心,常常背着父亲苛待于她,让她小小年纪就受尽了苦楚,吃尽了苦头,根本没有感受过什么母爱父爱,这种亲情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只有小时候亲生母亲残留下来的一丝丝一点点,是她在寒冬深夜里身心疲惫时常常拿出来慰藉心中伤痛的法宝。
现在她重活一世,有了疼爱她的父亲母亲,他们真心实意地爱护着她,在她遇到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管艰难险阻,努力排除万难,最先考虑地就是如何救她,如何保护她安慰她,这让她觉得很幸福,内心里既甜蜜又酸涩,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谢谢你,娘。”宁如玉对徐氏道。
徐氏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笑着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护着你是应该的。”
“娘……”宁如玉抱住徐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涌起来的酸涩感,只留下甜蜜幸福的滋味,欢喜地道:“娘,你真好,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孝顺你。”
“好好好,永远留在娘身边,哪儿也不去。”徐氏满心欢喜地答应,眉梢眼角都充满了笑意,漂亮的脸蛋儿越发美丽,如春风拂过花园百花盛开一般。
后来,两母女又说了一通话亲密话,在徐氏的百般追问下,宁如玉只得将她在书院里的时候,六公主怎么故意找她的茬,她又是如何应对,六公主死后,七公主是如何逼迫,碧荷又是怎么带着她离开书院,后来又是怎么遇到霍远行的经过说了一遍。
徐氏听后,心疼宁如玉心疼得不得了,搂着宁如玉忍不住哭了一通,后来还是宁如玉一番好说歹说才把她哄好,又叫来丫鬟捧了帕子温水进来重新净面梳妆。
收拾停当后,两个人就坐在榻上说着有趣的闲话,时不时传出一串悦耳的欢笑声。
屋子里很热闹,刚走到院子里的宁庆安急切地想要往屋子里去,无奈霍远行就走在他的旁边,脚步不缓不急,跟平常一样淡然,宁庆安无法,只能顾及着他的步伐,压下心中的急切,陪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往常这个时候,宁庆安都不要丫鬟进去禀告,直接进屋子里去也就是了,可今日身边跟着个霍远行,莫得法,他心中再急也要装作很淡定。
门口候着的丫鬟进屋里通报了一声,徐氏和宁如玉出来迎,见礼后进屋里落座,丫鬟送上茶水,白底地青花瓷的茶盏,装着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
徐氏和宁庆安坐的上首的两张梨花木雕荷花的椅子,宁如玉站在徐氏的身后,霍远行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正好一抬眼就能看见她。
徐氏已是霍远行搭救宁如玉的整个经过,对霍远行感激不尽,又让宁如玉上前来向霍远行道谢。
“谢侯爷救命之恩。”宁如玉依言走上前去,向霍远行蹲身行礼,感激地道。
“这是在下应该做的。”霍远行免了她的礼,脸上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左脸上的银质面具一如既往地泛着清冷的光泽,只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眸目光不明地看着宁如玉,那个目光看似平静无波,却又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仿佛要吞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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